叶凤泠若有所思,一个看着苍老枯瘦的老妪叫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老伯”,是不是有点怪?
老翁也笑意盈盈,只是他没有立即回复王琪,只盯着叶凤泠,眼珠子转来转去,口上寒暄:“这个姑娘看着面善,不知怎么称呼?”
叶凤泠动也未动,踌躇不知如何作答,老翁呵呵笑着,方转过头朝王琪笑道:“多载未见,小王琪你怎么弄成这副形容?”
接着,叶凤泠几人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王琪那素来冰冷如霜的面上竟然有了丝不好意思,她叹息出声:“我出来寻我师兄,不想屡次遭遇歹人残害。苏老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这一大片五花芯都是你种的?”
被王琪称为苏老伯的老翁捻须点头:“此处乃我专门种来治香的五花芯,为了它,我守在这里几个月了。”
见是熟人,大家都长长吁出一口气。老翁言偶遇旧友、雪天路滑,不如过屋一叙。
老翁扛着农镐,慢悠悠领着叶凤泠几人踱步来到了守田住的茅屋。
茅屋建在离五花芯田不太远的一小块平地上,褚亮和石头去停马车,叶凤泠几人随着老翁步入茅屋。这间茅屋窗子外都被钉上了木板,像是为避风寒。屋内,只有简单的桌椅,里屋是个土炕,看的出来,并不常住人。
勉强支撑不倒的木桌上,竟然有个香炉,香炉还焚着香,一进茅屋,便觉气味沁鼻、心神俱通,显见这位老翁是爱香懂香之人。
落座闲话,叶凤泠这才知道,这位老翁就是曾经出现于岭南二怪口中的治香名家苏离,江湖人称“观音莲指”。苏离同王琪乃旧识,两人多年未见,一见面便叙契阔半晌。
寒暄之后,苏离目光又落回叶凤泠身上,他问王琪,叶凤泠同她是什么关系,王琪淡笑道是叶凤泠从歹人手里救她出来的。
苏离弯眉莞尔:“那柳小姐想必功夫很好。”
叶凤泠忙摇头,道能救出王琪乃是阴差阳错,她一点功夫都没有的。
“柳小姐从哪里来,又要向何处去?”苏离继续问。
“我自京都而来,要回苏北。”叶凤泠礼貌道。
“噢,京都多世家大族,柳小姐莫不是个贵族小姐?”苏离语气玩味。
叶凤泠心里头一跳,双眸闪过一道寒芒,轻轻笑起来:“苏前辈莫开玩笑,若是贵族小姐,怎么会只乘这样普通的马车,我就是一个普通开香铺的商人。”
苏离眯着眼,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他依然把话题停留在叶凤泠身上:“我看柳小姐眉清目明,刚入门时又盯着我的香炉半晌,想必也是爱香之人。”苏离笑道。
叶凤泠目视苏离,这名老翁,皮肤白皙无斑,手指骨节细长,看上去保养极好,白须之上,眼神精光乍现,莫名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似乎同她并不陌生。心生怪异,叶凤泠面上故作不解,只笑着摇头。
王琪忍不住插言,她想要五花芯数株。
苏离无可无不可地颔首,状似无意问道:“小王琪你们向南行,莫非也是赶着去洛阳参加品香大会?”
“今年要开品香大会?”王琪哇哇叫。实在不能怪她大惊失色,品香大会已经好几年没有召开过了,王琪还以为品香大会就这样不会再办了,没想到今年又传出消息举办。
“正是,传闻向家寻回了失踪多年的向天歌,这才要召集各路人士,齐聚洛阳。”苏离悠悠道。
叶凤泠大骇,差点儿惊呼出声,她强掩藏心神,不动声色道:“向家为何要寻回向天歌?”
王琪和苏离都有些奇怪地看她:“向天歌是向家这一代的独女,手握多种治香秘术,没有她,向家根本不能赢得品香大会。”
苏离意味不明的眼神又转到叶凤泠身上,呵呵笑道:“柳小姐怕是不太了解江湖上玩香的这些家族。国朝里和香沾边并备受世人瞩目的香粉世家,一共就三个,洛阳向家、西南白家、成都陆家。这三家手里,几乎握着国朝所有的香料来源,他们动一动,国朝的香料和香粉都要抖一抖的。在这三家里,以祖籍京都、后迁去洛阳的向家治香技艺最为高超。但向家人丁不旺,这一代只生有一个女儿,她一个人基本决定了向家能否赢得品香大会。”
叶凤泠心里七上八下,听完苏离所说,更觉惊心动魄,香粉世家她有耳闻,并不陌生。她在苏北和江南为含香馆奔走时,就是从陆家拿的香料,但她没想到,一直没有收到向师傅的音讯,竟是因为向师傅回到了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