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野收回目光,应了一声,他停顿了一下,终没有回头,甩袖出门。
叶凤泠也跟着登上专门送嫁的马车,去往路府。
上一世,她就是在京都路府嫁给路峰的,只是当时路峰正室也来到了京都,她行妾礼。而今因正室不在,反倒省了很多尴尬的场景。
叶凤泠正在心里为覃如是庆幸时,她感到马车忽然咣当开始晃荡,接着,外面就传来一阵刀剑相撞的清脆声音。
纷乱之间,还有人高声喊:“有刺客,快保护副使大人和副使小夫人,快,快!”
叶凤泠聪明地没有掀开车帘,反而迅速把车上的坐垫、包裹、席子团成一个大团、放到座塌上,还从头上拔下一根钗,插到大团上部,从车窗外看过来,就仿佛是人靠在车里。
而她自己,则钻到了座塌下,让身子贴着马车底板,同时,她又把车上剩下的那些坐垫、席子啊,都扯到底板上,而她,缩成小小一坨,藏匿于凌乱之下。
“嗖——”一声凌厉穿风而来,仿佛就在叶凤泠耳边掠过,利箭穿窗直射入车内,刺入大团,如果叶凤泠此刻还坐在坐塌上,必然中箭。
一场有预谋的刺杀!这个想法迅速在叶凤泠脑海闪过。
她趴在座塌下冷静分析,自己所乘马车就跟在覃如是的新娘花轿之后,若非计划好,难以在这么乱的瞬间精准射出利箭。
一箭过后,似乎外面行刺之人以为车内人已亡,并未再射第二箭。叶凤泠听着外面传来覃如是的惊呼,心一下被高高提起。
上一世她的昏礼,虽然行妾礼,却无人行刺,这一世,发生了什么变故?难道从自己命运齿轮发生变化那一刻起,所有事情都在陆续变化?还是,很多从前自己并不了解的事,这一世逐渐浮出水面,被她知晓?
叶凤泠茫茫然,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目前不能贸然出去。无法判定她是否也是行刺目标,轻易现身,只会置自身安危于他人之手,
叶凤泠在心底暗暗为覃如是祈祷,为自己祈祷,希望这场变故快点结束。
事实上,这场刺杀开始的突然,结束也是在瞬间。
不一会儿,外面的刺客就全被控制住了,路峰亲卫们开始清点伤亡情况,不过片刻,叶凤泠就听到了丫鬟婆子们声势夸张的嚎哭声。
她犹在犹疑是否立刻出马车。马车外忽然响起一道冷厉男声,“叶三小姐,你还好么?”
是路峰!
刚刚向外挪了一点儿的叶凤泠,蓦地停下,她咬紧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皆因她在马车缝隙之间,看到了路峰手握青铜长剑,似乎她一旦发出声音,那剑就要一下刺穿马车门。
叶凤泠屏住呼吸,她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生死似乎就在一线之间……
外面路峰又唤了她两声,见无人回应,就想推开车门。却不想有人比他还快。
“哐——啪——”车门直接被踹碎,手持一柄滴血长剑的苏牧野,一下闪身跳进马车,他猛地看到一根利箭刺到了坐塌之上的一团上,心里的弦一下就断了。
苏牧野发丝微微凌乱,容颜依然俊美绝伦,只是脸色苍白如雪,不含一丝红润,他嘴唇紧抿,渗出血丝。
不对劲!
苏牧野旋即发觉这一团不是叶凤泠,虽然它上面还插了眼熟的根钗……
“叶凤泠!”苏牧野低声呼喊,“叶凤泠,你给我出来!”
“呃……”悉悉率率响起,轻微女声从座塌下传出,苏牧野眼睁睁看着一头发髻凌乱的叶凤泠,缓慢地、艰难地,从座塌下爬出来。
她头上发钗已无,脸上脂粉也一块有一块无的,口上的胭脂,更是毫无踪影,那一身高贵又好看的紫色华服褶褶皱皱,像在乞丐堆里扒拉出来的一样。
可就是这样的她,一脸冷静从容地在晃动不已的马车上静静看着他,轻声道,“我没事。”
耳畔夜风呼啸擦过,冷的似乎要划破皮肤。
淡淡的月光透过车窗格,映到她莹白如玉的面庞之上,苏牧野的唇角渐渐绽开一抹笑,他用不拿剑的另一只手,轻轻把她乱发撩到耳后,看她脸红,又不满意地瞪她。
她狼狈的喘息不定、窘迫不堪的花猫妆容,深深地印刻在苏牧野的脑海里,让他记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