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泠悠悠转醒时,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一股似檀非檀的香味,待她蝶翅般的羽睫颤巍巍张开时,入目堂宇宽静,夜风轻拂,她躺在一张铺着锦绣席子的塌上,这屋子有些熟悉,好似,好似是她在叶府小住时被苏牧野教训的书房。
不仅如此,等她起来后,发现身上衣裳从里到外被换了个遍,且下面似乎还穿了别的东西,像是……月事带?
月事??
她才后知后觉感到腰有些酸、有些涨。
被接二连三的诡异震得大脑发空的叶凤泠,扶着腰娇娇颤颤绕过屏风,走出来就看到椅子上坐着阴沉似水的苏牧野。
卷碧正一勺接一勺地喂苏牧野吃东西,洗砚跪在旁边,看都不敢看她。
听到声音,苏牧野抬“目”,“你醒了?”
“嗯。”叶凤泠讷讷,她被自己即将而来的悲惨吓住,又赶上初次来潮,加上连着几日赶制风幡,还跳了一场极耗体力的“逐月流光”舞,千万重疲劳辛苦压下来,一时没挺住,直接晕死过去。
苏牧野挥挥手,卷碧识趣地退下。他又踢了踢脚下的洗砚,叶凤泠就看到洗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屋子。
叶凤泠:“……”
“你过来。”苏牧野沉声道。
因为蒙着白布,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衣袍簇新,只领口衣襟处宽松微敞,墨发如洗披散在身后,在盈盈烛火下,显得温润明秀。
叶凤泠期期艾艾挪过去,行到近前,就被他伸手探出,抓住胳膊扯到跟前。
“你自己什么时候来葵水,不知道么?”苏牧野压低声音,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啊!”叶凤泠小声惊呼,她另一手捂嘴,“我…我真的来葵水了?”
听她同样惊诧的声音,苏牧野怔了一下,眉头稍缓,“你第一次来?”
叶凤泠只觉周身所有血液都涌向头,四肢百骸充满着尴尬,顶着一张冒火烫脸,她挤出了一个蚊子音儿,“呃……”
两人沉默,四周落针可闻,只偶尔听到烛花“噼啪”的爆开声音。
叶凤泠抿抿嘴,她瞟苏牧野一眼又一眼,见他似陷入沉思之中,便轻声道:“你眼睛、眼睛……没事吧?”
被打断思绪,苏牧野眉梢动了动,顿觉眉骨处传来一丝疼痛。他白布之下的眸子轻轻一眯,似乎明白过来叶凤泠的重点在哪里了,她一直关注在他的头上白布,所以是担心他眼睛出问题?
上一瞬还平静而坐的公子,在叶凤泠的凝视下,垂下脸,露出一抹苦闷之笑,又长叹一口气。
这口气叹的,直接把叶凤泠脸上的红晕叹没了。她见他侧过脸,不看向她,只对着黑洞洞的窗子,怅然苦笑,黯然又神伤。
她的心被狠狠地揪起。公子开口慢吞吞道:“御医说……我的眼睛……哎……”
叶凤泠:“……”
她双手握住苏牧野手,急急道:“不会的,韩公子跟我说,你没事,说御医都说了,你肯定没事……对不对?”
听到“韩公子”三个字,苏牧野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眉,又一阵微痛传来。
他重重又叹一口气:“如果我的眼睛就这样瞎了,脸上也破相了,阿泠会不会一直陪着我?”
叶凤泠浑身重重一颤。
她心里清楚,苏牧野是为了救她才重伤如此,她担心他的伤,更担心因他的伤给她带来的灭顶之灾。他的身份是几个她都比不上的,他若是真的……她在京都别想混下去了。甚至不仅是京都,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整个国朝她都呆不下。重活一世,她是为了好好活着、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纵心有不甘,但叶凤泠暗暗下决心,人要知恩图报,她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沉默半晌,她“噗通”一声跪下。
这一跪,直接给苏牧野跪懵了。
叶凤泠深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个惨淡至极的笑容,轻声:“世子,你因为救我,变成这样,我……我会陪着你的……为你当牛做马、鞠躬尽瘁,夏日为你扇扇、冬季为你暖脚……”
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想到自己一生都要为奴作婢,那开铺子赚银子、寻夫君过美日子的美好未来眼瞅着插翅膀扑扑离她而去,叶凤泠心里就委屈的不行,握着他的手指也轻轻发抖,声音时断时续。
苏牧野忽然伸手,摸到她脸上泪水,淡淡道:“在我身边,你这么委屈?”
擦着眼泪,叶凤泠哽咽,“我自小也是在我外祖父的手掌心长大,怎么也算佳人姝丽吧,虽然没想过光宗耀祖,飞黄腾达,但也羡慕别人的举案齐眉,也想好好过日子,可一想到以后……”
听不下去她颠三倒四的话,苏牧野倾身向下,面几乎与她相贴,吓得叶凤泠心又高高提起,她屏住呼吸,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白布,“谁让你为奴作婢了,嗯?”
最后一个“嗯”自他鼻腔发出,带着无尽的暧昧和缠绵,似朝叶凤泠挥手招徕。
她楞楞道:“不为奴作婢做什么?”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眨眨吓得已经不流泪的眼睛,磕巴,“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