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完这些事,叶凤泠静下心思索如何给向师傅去信。这事搅了她好几天,再不解决,她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目光移向静静躺在书案上的纸片,这是檀溪寺里苏牧野给的纸片。
上面写着:向天歌,洛阳香料世家向家第九代传人,独女,自幼研习治香,以一手出神入化的调香技艺蜚声香坛。于承平十年嫁人,定居京都,后生一女,不满百日夭,其后失踪至今。
短短数字,叶凤泠都能想象到背后的起起伏伏和汹涌波折。一是她根本想不到向师傅是洛阳向家的女儿,二是向师傅不光有夫君、还有过一个女儿,三是苏牧野说的故人,只怕指的不是他和向师傅,而是另有他人。
向师傅当初既然要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就是不想再次面对京都一切,而现在她要为了自己的安危,把向师傅骗来京都。只要一想到她正在筹谋的事,叶凤泠就不安和愧疚。所以,这封信她迟迟没有落笔。
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叶凤泠知道她拖不了多久,必须快刀斩乱麻地把这事解决,不然不要说含香馆,很可能连她自己都会保不住。
首先,她提笔给苏北外祖父写信,京都含香馆开张进货渠道依靠别人只是一时权宜之策,要想长久运营,含香馆必须要培养自己的治香学徒。这事得向师傅来主持。
然后,她又要给向师傅写信。叶凤泠绞尽脑汁,破天荒地卖惨一番,把她来京后的苦楚和艰辛一一润色,又说只有含香馆顺顺当当地开起来,她才有机会脱离苦海。然后,她详细表述现在含香馆进货一事上捉襟见肘,无人懂香,只有师傅来才能救她于水火。最后,她又说等含香馆开好,她就能和师傅一起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她们想去的地方,寻香、采香、治香、调香。
叶凤泠没有把苏牧野这套故人的说辞写进信里,她暗叹,只怕就算她不写,向师傅早晚也会猜到。反正她已经尽力,向师傅愿不愿回京都、会不会回京都,都要看向师傅自己了。
忆及檀溪寺里苏牧野的暗中逼迫,叶凤泠只觉牙痒痒。这人真是算无遗策,连叶凤泠都不得不承认,由她出手,是诱向师傅回来的最平和手段。
写好信又差人送出去后,叶凤泠就仿佛被人抽去了骨头一样,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她想起重生后向师傅对她的关怀和帮助,终是忍不住,伏在书案上失声痛哭起来。
月麟和紫苏两个体贴的把房间门关好,留在门外蹑手蹑脚听声音,紫苏同月麟嘀咕道:“小姐准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多久都没见小姐这样哭过了。”
月麟也皱眉从外头偷瞄里面,一想到小姐故作坚强后崩溃落泪,她就揪心。
两个丫鬟在外头愁得不得了,叶凤泠在里面哭的撕心裂肺,似乎把一切不顺心都发泄出来。
紫苏踮脚从窗棂偷瞄,直到叶凤泠擦干眼泪才推门进去。
洗漱后,柳氏差人来叫。
柳氏正在堂屋里挑首饰,这是为了即将赴宫里参加千秋宴准备的。
千秋宴是今上为贺魏皇后寿诞而办。
皇后魏氏嫁给今上后,两人琴瑟和鸣,情浓恩爱,一路从青春年少走到儿女膝下,肩并肩把百废待兴的国朝治理成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的盛世之景。
因此,每年到千秋节时,今上为博皇后一笑,都会大宴百官,宴席上还要请各府小姐们贺寿献艺。
千秋宴,顺理成章地成为被赐婚几率最高的时刻,帝后见哪位闺阁小姐才貌堪配公子郎君,妙手一指,成就一段佳话。
上一世,叶凤泠可没有参加千秋宴,因为之前她已经定完亲,千秋宴时被留在了叶府。反而是叶凤媛和三皇子的婚事是在千秋宴定下的。
现在,柳氏也是怕叶凤泠和叶凤媛的首饰不够,特意找人来做。
叶凤泠刚进去就听见柳氏不阴不阳地对叶凤媛道:“原本想趁入夏给你们姐妹两个多打几套头面,可惜,哎……”可惜银子不趁手。
其实柳氏哪里就差了那打首饰的银子。她是怕白白花出去这些钱打水漂,谁知道定的亲事好不好。
叶凤泠不接话,叶凤媛却不是好说话的,她这几日已经因为和三皇子婚事的飘摇前景受尽柳氏的阴阳怪气,打从三皇子登门后,柳氏就一直冷着她。
只见她似笑非笑:“难道母亲是缺给我们打首饰的银子?那回头我去问问祖母,咱们家的姑娘打首饰是不是有专门的银子,不能让母亲在这事上受委屈、白吃亏。”
柳氏碰了个软钉子,要忍不忍,想到叶老夫人和三老爷依旧宠着叶凤媛,她只得转过脸不再看叶凤媛。
“坐吧,你们两个。”柳氏指了指靠墙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