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枝头、薄雾笼起,雅舍的雕梁碧瓦之下,透出晕黄光茫的木楞纱灯影影绰绰,一眼望去,似点点星光摇曳其中。
叶凤泠按住苏九歌,笑道:“我是南平王府请来的客人,是座上宾,和蕙郡主身为主人,自当为我考虑。我说我从不饮酒,郡主却言我不懂规矩,这是待客之道?其为一。”
她这话一出,和蕙郡主脸色微变。
叶凤泠的话是说她逼迫叶凤泠,不把她当作客人。
叶凤泠却没说完,她慢悠悠继续道:“曲水流觞宴,妙的是曲水之典雅,巧的是流觞之趣味,世子选在庄子上办曲水流觞宴,乃为效仿古人,取本性悠然、不同流俗之意。如果曲水流觞宴都不能接纳我这种不擅饮酒的小女子,那还谈何是海纳百川的曲水流觞宴。其为二。”
众人呆住,说的……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和蕙郡主哑口无言,她本就不善言谈,此刻如同茶壶倒饺子,生生憋住一口气,头顶冒烟。她望向南平王世子,等着哥哥为她说话。
叶凤泠却不给她机会,笑望南平王世子,“再者,既然郡主也说,宴席是南平王世子所办,那我不饮酒,世子这个正主还没开口,郡主就先说不行了,原来南平王府是妹妹可以当众作哥哥的主?”
众人听得这话,都很意外,要知道虽然叶凤泠是伯爵府的小姐,但和蕙郡主可是金枝玉叶,叶凤泠如此说话,实在有些大胆,最后还把南平王世子捎带上了。
苏牧妤望着叶凤泠长大了嘴……
一时之间,大家都看向南平王世子,等着他怎么说。
南平王世子呵呵笑了,他望向叶凤泠的眸子盛满敬佩,朝她拱手道,“叶三小姐大人有大量,舍妹年纪还小,不太懂事,曲水流觞就是想让大家玩得尽兴,可没有什么非要饮酒的要求。不过,不饮酒无碍,但才艺你看……”
南平王世子话里的未尽之意,叶凤泠心领神会,她狡黠一笑,“我虽才疏学浅,但今日在世子这里玩的尽兴,早就想赋词一首,还望大家不要笑话我。”
烛光月影浮在她瓷玉一样的面颊上,叶凤泠缓缓开口道:
“春未老,天向暖,风细柳斜斜,曲水浪低荷叶稳,舞雩风软纻罗轻。酣咏乐升平。
夜风过,头应白,酒醒却咨嗟,葱茏无言狐声尽,柘林深处鹁鸪鸣。春色属芜菁。”
一时语毕,光华下的女子侧颜清艳无比,雅舍之中寂静无声,只曲觞流水潺潺、春风枝叶簌簌。
词饱含沧桑,又隐有生机,就像赋词之人,叶凤泠身上有着不会因时间推移而损耗、且一直在生长的生命力,她时而伶俐、时而狡黠,她永远百折不挠、她能够触底反弹,永不屈服。
酒香四溢,松柏影动,韩齐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浅笑女子,神思恍惚。
他期待她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才思敏捷、心思灵巧的名门贵女,而现在,他反而隐隐感到叶凤泠远比他期待的还要明艳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