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地想着事情,顾君行却突兀地说话了。
他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并不是在看我,而是看一个早就死去的影子。”他漆黑的眼依然含着笑,但是有些迷蒙。
将夜沉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追逐的永远是一个灵魂,无论对方在转世之中变成了何等模样,他也没有放弃过。
“你那唯一的挚友,其实就是我吧?”顾君行淡淡地笑道:“我之前的某一世……不,几乎每一世,你都参与过,对不对?”
“你知道了?”
“梦不是白做的。”顾君行浅浅地抿了一口陈酿,垂下眼睫,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看过几个片段。不过若是有这些线索我都猜不出来,才是太傻。”
“不问为什么?”
“你会回答我,因为我们曾经是挚友。”他不想再被气到内伤。
“……”猜对了。
“值得吗?”顾君行可不信将夜只是单纯因为挚友的缘故,才追着他跑了这么多世。他虽只看过吉光片羽般的几个片段,但他亦然清楚其中的不悔深情。
他的前世,是怎么能忍着和将夜当所谓“挚友”而不是直接吻上去?他想想就佩服。
“值得。”将夜把玩着酒杯,深深地望向他。
他的银灰色眼眸之中,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珍爱与欲望,爱与恨,自由与臣服,渴望与挣扎。
他的所有骄傲与自负,永远在面对他时全线溃败,仿佛凝望远方的掌灯人,引他去往遥遥前路。
于是他愿意付出时间,自由与忠诚去等待和守望,他愿意屈就于时空管理局,低下高傲的头颅去完成无止境的任务,这意味着他的存在,甚至一度超越了将夜视为生命的自由。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顾君行轻轻一叹,只觉得心里柔软的像是水一般,骨子里又有激流,仿佛冲刷着他的心口,烈的像陈酿。
将夜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平静,他现在仍然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醒。
顾君行借着酒意取下他的酒杯,然后顺势一推,把他困在窗棂与墙角的夹缝之中。他的神情带着三分迷蒙,全然不似平日的冷静,他戏演的很好,借酒装疯做的轻车熟路,倾身将其困在了双臂之间。
顾君行低下头,顺势要去亲吻他,但是将夜却用右手遮住他的眼眸,呼吸紊乱了,但是声音依然冷静。
“你醉了。”他必须遮住顾君行的眼,因为他现在全然不像自己所表现的那样沉稳,他的胸膛无声地起伏着,死死咬着牙,似乎要将某种可怖的东西压抑下去。
他的欲望是可怖的猛兽,开闸了便会失控。所以他们的关系不能变,若是某一世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是,我醉了。”顾君行被遮住的眼眸缓缓闭上,睫毛微微一颤,然后一如往常地笑道。“喝了点酒,就有点分不清人,抱歉了。”
“嗯,没事。”将夜的声音带着些异样的沙哑。
他身上总是带着深深的矛盾,时刻折磨着他,让他不可逾越半点界限。
失败了。顾君行依然还能冷静地想着,将夜并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
顾君行无声地笑了笑,说不定前世,前前世他都是栽在这里,困于早已固定的挚友框架,至死也不曾说出一句真心。
于是他笑的很温和,他道:“将夜,我醉的厉害,头昏眼花的,难受。”
冷峻的刺客像是接受了他的解释,无声地抚了抚他的背。
顾君行往他肩上一靠,疲惫和醉意涌上来,让他昏昏沉沉的。在他半梦半醒之中,他依稀听到了将夜的自言自语。
“我们是挚友。”将夜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诉说情话一般低沉,几乎耳语。
“若是越了界,我会生生世世招惹你,把你困在我身边,到时候你想反悔或者逃跑都晚了。”他看着已经倚在他肩上睡着的顾君行,轻轻叹息道:“所以,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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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这回不会和自己吃醋了,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就是气‘挚友’,很明显将夜对他并不是纯挚友情,但是他就是不敢过界。他也不是真的傻,他很清楚自己对挚友啥心思,但是他就是压着(也不怕憋出病来)然后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其实他们是纯挚友情他们无关风月。
他就是怕自己真要和教授谈恋爱了,能干出违背他意愿的事情,比如小黑屋(啥),只要能让他不送死,什么都干得出来。但是这样又违背他的意志。
其实将夜一直都蛮痛苦的。追了许多世不敢说,默默守着,被发现了也不敢越界,怕出事,怕挚友不理他,怕各种。可以说他为时管局工作,已经牺牲了自己的自由,让自己有枷锁了,而他一直不敢越界,是怕变成教授的枷锁啊。
捂脸。他好乖啊,好想摸摸将夜的脑袋。
他真的是特别、特别有原则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