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在喂狗二字中倒吸口气,被噎得片刻没有说话。
让他说什么?
如今确实是李家对不住人姑娘在先,他连补救的办法都没有!
在丈夫怒意中畏缩的李夫人闻言,眉毛一挑,心里的怨气都朝萧幼宁再度撒了出来,刻薄道:“你还敢提嫁妆?你在我李家纵火,又跑出来煽动不知真相的人来责怪我们李家,你的嫁妆都在你放的火里烧光了!怎么,又要把你亲手做的事按到我李家头上吗?!你小小年纪,倒是心思狡诈,一个坑又一个坑挖给我跳!”
“你闭嘴!”李老爷怒喝,气极了妻子争强好胜的心,这个时候还尖酸刻薄,真是要叫满京城都看他们家笑话不成?!
李夫人被丈夫当众呵斥,面上再也挂不住,眼底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
“老爷,我是你的妻子!也是叶家女!”
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李老爷在她骤然抬出娘家姓氏中脸色变了变。
叶家,代表着位高权重,李老爷所有想要谴责的怒气都被这个姓氏给憋了回去。这个姓氏宛如扼住他脖颈的藤蔓,勒裹得让他透不过气来。
萧幼宁在下边冷眼看着李家夫妻。他们间怎么相处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李家该给的公道!
她扬声再说:“一场大火烧了?李夫人,你敢跟大家说,那火为什么烧起来吗?为什么会在内间,会在我所在的地方烧起来吗?!”
她对谁纵火不反驳不承认,一番话更似是而非,留给人更多的遐想。
“好个牙尖嘴利!”
李夫人被她的狡猾险些气了个倒仰。
“让让,且先让一让。”
两方对峙的紧要关头,有身穿软甲的护卫拨开人群,分开一条道。
一顶不显眼的藏蓝色轿子从人群后被抬前来。
萧幼宁顺着动静看去,脸色却是猛然一变。
那轿子看似普通,可被立在两侧的随从手中灯笼一照,有隐隐的流水纹。那是用银线所绣,表面看似普通,可谁家普通轿子带暗纹,更何况这些护卫身上的软甲,是宫中侍卫穿戴的款式。
萧幼宁想到什么,神色不明抿唇,再抬眼去看李夫人。
刚才斗败公鸡一样的李夫人眼里闪动神采,惊喜地看向轿子,并且喊了声:“可是五弟?”
李夫人的五弟,叶家如今最为风光的一人,自小就是跟着皇子同住宫中的人物,深得当今宠爱。
虽然还没正式领差,但大家都说他现在在皇帝身边干的是类似锦衣卫的差事,经常出入诏狱。
萧幼宁在李夫人喊了一声五弟后,视线就紧紧盯住那顶轿子,在猜测这个叶家五爷来是做什么的,是否跟她父兄的事情有关。
叶五爷等闲是不出宫,更别说直接到李家来,起码她和李家走动这几年,都从未听说过他上门。
萧幼宁思绪千回百转,下刻就握紧圆果的手,警惕往人群那边退。
然而在李夫人的询问下,轿子里根本没有传出动静,激动的李夫人表情就有些讪讪的,又怨毒去盯着萧幼宁看。
萧幼宁在她盯过来时还垂着头不知思索什么,忽地抬头,正好迎上李夫人的视线。
她就迎着那淬了毒的视线嫣然一笑。
李夫人一愣,她在这时拉住圆果转身就跑。
“快!拦住她!”
李夫人反应过来就发现她不见了人影,第一反应是要把人逮住,再狠狠教训一顿。
“住手!”李老爷却一抬手,阻止拦人,压低了声道:“你还嫌不够丢李家的脸?!”
话落,不管妻子被自己几回落面子气得颤抖,直接走下阶梯,来到轿子跟前客气拱手。
“可是五弟?”
安静的轿子内终于有人应了声,紧接着就是吩咐离开的声音:“回宫。”
守在轿子外的人稳稳就抬起轿子,带着主子离开挤满人的巷子口,留下皱眉的李老爷。
叶家这个小舅子待人向来冷淡,他倒是习以为常,可突然过来又离开是什么意思?
萧幼宁拉着圆果一路跑出胡同,紧张地再钻进另外一个胡同,正好就再听到外头有人喊让路的声音,跟刚才叶五爷来时一样。
她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眼,一眼就对上撩起轿子窗帘的叶五爷目光。
明明轿子与她相隔甚远,亦看不清对方面容。但对方准确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清凌凌的,再远也能感受到。
即便不知这束目光是什么深意,她猛然打了个寒颤。
“姑娘,好像没人追来。”圆果喘着气,把半个身子露胡同口的小主子给拽了回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嫁妆也不要了吗?”
萧幼宁这才一激灵回神,说到嫁妆,垂头抿了抿唇道:“李家会送回来的!会一样不少,送回到我这里!”
她跑走,不全然是怕叶五爷的到来。
而渐行渐远的轿子帘子已经放下,有人走到轿子侧边,低声跟里面的青年说话:“五爷,那个萧姑娘,是不是把我们算计了?”
轿子里就响起低低一声笑,像是回应。
可不是,萧家那小姑娘,胆大包天。拙劣的算计,难道认为他看不清。
刚才她在和李家争论要回嫁妆,转头就跑走,在别人眼中,不就是她被李家和叶家的势力吓得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