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看电影么,我这儿有两张票。”宋斯成取出纸票。
林勉微微瞪大眼睛,望向他手中那两张黄票,惊喜道:“阮玲玉的《国风》!你怎么弄到票的,我一直抢不到!”
“去么?”
林勉激动:“去!”他迈出一步,忽的愣住,驻足犹豫:“哥哥,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我们不必深交。”
“小少爷,这是第一课,”宋斯成眯眼笑,“你要学会对你的敌人露出笑脸。”
林勉垂眸思忖,片刻后,拿走宋斯成手里的票:“好啊,不去白不去。”
看完电影,宋斯成开车将他送回学校,林勉看了眼时间:“学校门禁了,这时进不去,得翻墙。”
“嗯?”宋斯成非常乐意:“少爷不如今晚同我暂住,如何?”
“这是课程之一?”
宋斯成轻笑,颔首:“是。”
宋斯成酒店里只有一张床,林勉洗澡后爬到床上,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撩起被子准备躺下睡觉,谁知风度翩翩的宋大校卡进来一条腿,挤到床上:“少爷,劳您屈就。”
林勉拧紧眉头,宋斯成双臂一张环抱住他,哑声笑:“少爷瘦胳膊细腿儿。”
“你想打架?”
宋斯成怔愣,脸埋进他颈窝间,深吸一口气,低低发笑:“不。”
背后宋斯成简直是个大火炉,被窝里暖烘烘的,林勉昏昏欲睡。宋斯成忽然发难,抬手捏住他喉头,指腹下滑,戳进了林勉心口,揉捏。
林勉猛地一机灵,吓醒了,浑身绷紧:“你做什么?”
宋斯成收手:“少爷,我们分别多久?”
“……”林勉讪讪答:“九年。”
“快十年了。”
“那又怎样?”
“我一直…很想你。”
“……”林勉干笑:“我有什么好想的?宋大校飞黄腾达,早把林家忘了罢。”
“的确忘了。”
“哼。”
“唯独记得你。”
“……爬。”
“睡吧,少爷,我在,你很安全。”
林勉醒来时,宋斯成已经不见了,士官送来早餐,伺候他起床更衣。林勉啃着吐司片,环视这栋西洋式建筑,漫不经心地问:“宋大校呢?”
“陈将军来视察,大校陪同去了。”士官毕恭毕敬答。
“哦……”林勉穿上衣服,骑自行车回学校。
午间地下党开会,林勉小心避免被跟踪,揣上纸笔伪装成家庭教师,去了南鸣巷312号。
陈煜南不是第一次看宋斯成不顺眼。
陈大将军家世显赫,而宋斯成不过一混混出身的市井小民。两人同时在东北战场打出名声,凭什么委员长就更加器重宋,陈煜南对此颇有几分不服。
视察先到了渝东国民政|府,陈煜南作为上层左膀右臂,自然受到市长等若干人热情接待。
渝东市市长很懂规矩,陈煜南进去时,市长捧了银元交“保护费”,陈煜南很满意地收下了,宋斯成摆手拒绝,陈煜南冷眼扫过他。
两人去银行的路上,陈煜南有心问:“委员长交办的事,你做的如何?□□抓到了吗?”
宋斯成垂头,漫不经心地笑:“没,他们藏得很深。”
“哦,”陈煜南意有所指,“是挺能藏。我听说你最近常去渝东师范学院,见你那个什么远房弟弟。”
宋斯成抬眼望向陈煜南,点头:“他一个人孤身在外求学,于情于理,我该多陪伴他。”
“哼,”陈煜南冷笑,“也是。”
司机喊:“将军,大校,到银行了!”
陈煜南推开车门,背对宋斯成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兄弟情深我不便多言,不过抓老鼠的事,还请宋大校放在心上。”
宋斯成莞尔:“自然,将军提醒的是。”
夜幕四合,傍晚,林勉走出南鸣巷312号,今天会议主要讨论了上级意见,该不该初步暴露渝东地下党人员和机构。
林勉的意见是,再等等。经历过四一二大变,对这第二次合作,□□人更多持观望态度。
最终会议投票通过了林勉的提议。
他满头汗水,后背也让冷汗浸湿,林勉抱着笔和本子,朝巷口走去。
宋斯成在巷口的裁缝店等他,林勉大惊失色,宋斯成只是远远看着他笑,又招了招手。
他发现了吗?林勉惊慌,很快,他冷静下来,疾步走向宋斯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宋斯成望向312号,露齿浅笑:“你做什么我不知道?”
林勉目光沉下去,面露敌意:“哥哥利用我?这也是一课?”
“不,”宋斯成向他递出手,“小少爷,我永远不会利用你。过来,你再多待一会儿,国府的探子就来了。”
林勉犹豫片刻,跟随宋斯成上车。
九月以来,渝东国民政府与地下党相安无事。
十月初,林勉收到一封信,这封信是在宋斯成的老福特里拆开的。
宋斯成侧对林勉,单手撑住半张脸,眯着眼睛心情愉悦地打量小少爷。小少爷先是惊喜,拆开信后惊讶,紧接着脸上的表情化为震惊,最后红了眼眶。
宋斯成好奇地问:“怎么了少爷?”
林勉捏着信那只手发抖,宋斯成笑意褪去,眉目严肃,将信纸取过来一看,是林勉在上滩的同学,告知他周先生最近身体实在不见好,医生说回天乏术。
“我必须去上滩!”林勉握拳:“无论如何,要见先生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