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清瘦,摸上去却并非不健康的骨感,肉捏在手里软乎乎的,白皙细嫩。毕竟是在大富大贵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小公子。
宋逸辰鼻头微酸,喃喃都说了句:“对不起,阿渺。”声音轻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
林渺怔忪地望向他,宋逸辰眨了眨眼睛,冲他挤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
“我以后再打你,你就像昨晚那样收拾我。”宋逸辰拍了拍他的脑袋:“别客气。”
意外温柔的宋逸辰……林渺感到昨晚加今早的经历简直如梦似幻,凶残的宋逸辰,悲伤的宋逸辰,脆弱的宋逸辰,温柔的宋逸辰,这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在十几个小时内让林渺看了个遍。
林渺不敢触他逆鳞了,强迫自己克服恐惧,点了点头。
这天阳光很好,特别灿烂,颇有几分夏日里艳阳高照的意思。
宋逸辰给林渺套上外套,拉着林渺陪他钓鱼。
林渺躺在榻上惬意地晒太阳,宋逸辰戴着圆边草帽,一条腿抻长,边钓鱼边给池中锦鲤投喂鱼饲料。
林渺好奇地望向他,钓鱼又给鱼喂食,是什么诡异的骚操作?
但宋逸辰对这种骚操作,似乎乐此不疲。发现林渺在看他,甚至愉悦地伸手摸了摸林渺顶毛。
林渺捂住脑袋,理顺被宋逸辰揉乱的毛发,双眼直勾勾盯着池子里的胖锦鲤。
乔牧打来电话,宋逸辰懒得握手机,直接开了免提。于是林渺也能听见乔牧在无线电那头急匆匆地说:“逸辰,航班早上十一点,你还回不回上滩?别忘了工作,工作!不务正业!”
林渺想起来,宋逸辰说他只能在这儿呆三天。
宋逸辰该走了,林渺反应过来。
“你——”宋逸辰蓦然望向他,欲言又止。他的桃花眼仿佛黏在林渺身上,眼也不错地凝视他。
林渺眨了眨眼睛,不知错觉还是怎地,有那么一瞬间——或许是他多疑——宋逸辰好像透过他看着另外的人。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自昨晚醉酒后,宋逸辰每次凝视他,都像在凝视故人,忧伤无奈,还有一点点,绝望。
那种复杂微妙的情绪,就会让宋逸辰看上去十分脆弱,然后让林渺没来由的心软。
“你跟我走吗?”宋逸辰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吊儿郎当抖着腿:“去上滩,和我一起生活。”
上滩在沿海,那里的繁华比宁北高上n个档次。
去那里,看东方明珠塔吗?林渺张嘴想问他,喉咙里却只有破风箱漏风的声音,他闭紧牙关,垂眸不言。
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面颊,宋逸辰轻轻捧起他的脑袋,大拇指戳了戳,柔声道:“我昨天就想问你,结果乔牧来了,我喝酒上头又把这事儿忘了,拖到现在才有空征询你的意见,阿渺,你去吗?”
去了,你会打我吗?会关我?还是,像现在这样,在阳光下,温柔地笑。宋子荣和于秋睿死了,你还会露出在墓碑前那么脆弱的一面吗?
你一个人,会不会孤独,你的朋友呢?
林渺怔怔地望著他,脑海中千头万绪,纷乱成麻。他骤然缩回脖子,躲开宋逸辰温热的掌心,跳下美人榻,垂头疾步走回卧室。
宋逸辰坐在行军板凳上,一条腿撑长,一条曲起,手肘撑住曲起那条腿的膝盖,那只手微微捏拳撑着侧颊,斜歪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林渺。
林渺抱着他的油画跑回宋逸辰面前,那是一家三口的画像,想不到林渺竟然画完了。
宋逸辰惊讶:“怎么了?”
林渺把画塞进他怀里,他的力气很大,怼得宋逸辰上身摇晃,连忙稳住,抱着塞进他怀里的全家福画像,哭笑不得:“送我?”
林渺重重点头。
“所以……”宋逸辰摊开画像,眯了眯眼,阳光照在油料上,反光,有些刺眼:“这是临别礼物?”
林渺轻咬下唇,坐回榻上,宋逸辰依旧温和地凝视他:“你不去。”
林渺摇摇头。
“好吧,”宋逸辰将画卷起来收好,“遇到麻烦,再有人欺负你,一定告诉郑管家,他肯定帮你,懂吗?在家里亮爪子那么凶,别到了学校任人欺负。”
林渺耳根微红,在宋逸辰身边盘腿坐下,宋逸辰抬手就能摸上他柔软的顶毛,手掌下滑,按住林渺肩膀,两个人都直直盯着池子里的大锦鲤。
“阿渺,”宋逸辰轻声说,“孤独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私人号码,你打我保证接。”
林渺摊开双手,他自己没有手机,而宋逸辰送他的老式直板机已经报废,家里的座机一向是郑管家在用,座机旁虽然有号码簿,但没有宋逸辰的号码。
宋逸辰想起他砸手机的事儿,哭笑不得,拍了拍林渺肩膀:“我让乔牧送一个过来。”
乔牧送来最新款水果机,搓着手说:“小学生都喜欢用这牌子。”
宋逸辰啐他:“林渺高中生。”乔牧哈哈一笑:“学生仔喜欢,行了吧。”
林渺从来不用这些,他几乎跟现代电子产品绝缘,所以在学校给人关起来,他也没手机打电话向郑管家求助。
宋逸辰打从心底怀疑,林渺若是穿了古人的白衣广袖,分分钟脱离尘世、羽化成仙。
林渺实在是,太傻了。
宋逸辰开机,教他基本操作。
幸好林渺不笨,一学就会。
宋逸辰备注了林渺的手机号,站起身抻懒腰,乔牧背上他的吉他:“大少爷,再不走,咱们就赶不上飞机啦!”
林渺将二人送到宋宅门口,宋逸辰冲他比了个临别飞吻,被乔牧一胳膊肘捣开,两人有说有笑走上黑色SUV。
林渺站在山腰上,公路如银色绸带蜿蜒至山下,他就那么立着,眼睁睁目送黑色SUV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