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已经恍如隔世,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只有嬷嬷一人是不计回报的对她付出,一心只想对她好。
如今来到大渝,这个皇子虽百般调戏捉弄自己,但偶尔表现出来的温情,却让她心生软弱。
久久得不到回答,容枢拉了拉她的衣角,继续期待地看着她,梨花眼眶有些湿润,心里烦躁不堪,迎着他的目光,偏过头去避开,容枢又继续拉了拉她。
梨花回过头,嘴巴动了动,碰上容枢湿漉漉的目光,无力极了,叹了口气,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好心终于得到了回应,容枢看上去十分满足,把头在她腿上蹭了蹭,有些撒娇的样子:“我也很高兴。”
梨花受不了他那种卖萌的眼神,一手蒙上他的眼睛,低声说:“先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容枢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刮在她的手心,带起一阵麻痒,他嘴角一勾,乖巧地应了声,便闭上眼睛浅眠。
随着天色渐暗,闷热的暑气也慢慢消散,梨花靠着车壁,身体随之小幅度抖动,容枢睡得有些不稳,额上冒出一层浮汗。
他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她身上,只要一把刀子,甚至不需要太用力,就可以捅进他的心窝子,结束掉他的性命,也结束掉她的苦难。
只要现在杀了他,她就可以趁机逃跑,他的身边除了一个车夫,没有其他的随从,可能再没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让她脱离苦海。
而她知道,在他的靴子里,藏了一把刀,只要他出门,就会将那柄薄如纸片却削铁如泥的小刀待在身上。
只要微微一躬身子,再稍稍伸长手就可以摸到了,她盯着他放在软椅上的腿,眼神渐渐变得尖锐,手慢慢探过去,缓慢却坚定,他无知无觉,仍旧抱着他的腰睡得像个孩子般。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靴子上,指头一勾,顺着缝隙探了进去,再往里面继续伸,不过没了半截食指的距离,就触到了刀柄。
冰凉的冷硬感顺着她的指尖一直渗到她的心里,她似乎能感觉到独属于这个刀锋的尖利血腥气与满满的杀气。
不知道有多少亡魂死于此刀之下,才能练就出如此肃杀的锐气。
不知道它的主人会否能料到他杀人无数,却有一天死在自己的爱刀之下。
她的眼睛紧盯他的睡颜,几番天人交战,短短几个转念间,脑袋里就滑过自他们相识之日起的各种不愉快以及妥协,然后又走马似的将方才在画舫的一幕幕放过。
不受控制般,梨花眼神几经明灭,手指渐渐蜷缩回来,落在鞋帮边缘,不得进也不想退。
“你若听话,她便无事,还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若想着逃跑,我就立刻送她归西。”
蓦的,容枢曾经对她说的话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耳边不断放大,她软下去的眼神瞬间凌厉,恨恨地看着容枢,在心里跟他说,你好也罢,不好也罢,只能怪你自己碰上了我这么个恶毒的女人,希望来生你不要再这么倒霉碰到我了。
她不再犹豫,抽出刀子,双手握着剑柄抬高,眼睛定定望着容枢,他仍是睡得一塌糊涂,鼻尖已经渗出汗滴,头发也湿了大半。
梨花不忍再看,闭着眼睛用力往下一捅。
刀尖在空中划过一条轨迹,来势由最开始的犀利渐渐变弱,在触及他衣服的那瞬间收了势,顿在那里久久未动,梨花的手再也刺不下去。
用力想动一动,可手腕跟冻僵了般,怎么都无法动弹。
她尽全力将刀尖再往前送了半寸,抵着他的心口,只要再往前推进一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再加把力,他就可以去死了。
梨花的手越来越抖,快要拿不住刀子,自己跟自己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妥协了,什么都没做成,还累出满头的大汗,她丧气的向车厢上一靠,收回刀子,小心地放回他的靴子里。
放弃的滋味真难受,却又出乎意料的轻松,梨花觉得此时自己实在是矛盾至极,完全就是一个精分。
既然暂时不做坏事,干脆好事做到底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