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一向不关心他的死活,此时看他难得的一副脆弱的样子,也有些不忍落了,轻声说:“你放松一点,不然血越擦越多。”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梨花也没想过他会回应,低着头将沾血的毛巾在盆里搓干净,随着她的动作,盆里的水发出“哗哗”的声响,
在一个声响落,一个声响接着起的间隙,她似乎听到了“嗯”这个字。
轻柔的,绵软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听,有些诧异,又有些寻求的看向躺着的人。
他没动,没回过头,也没多说一个字,仍然是看着上面,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这么吸引他。
她也无从得知刚才他是真回应了,还是只是她听错了。
她再次将干净的毛巾擦上他的伤口,他虽然还是痛的立时收紧,但也是很快就尽力放松,血依旧往外冒,却比刚才好得多。
如此换了三盆水,才彻底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
梨花拿起一条已经剪好的绷带,按照他教的方式对他的身体进行缠绕。
他的身体重,她也不太熟练,来来回回折腾好几遍才包扎到位。
盛夏的房间着实燥热,何况他一直强忍疼痛,在梨花收手的时候,他身上已经细细密密浮上一层汗珠,梨花又拿了条丝巾替他一一擦干。
等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满身大汗,她抹了把汗珠,指着桌上的饭菜:“好了,你可以吃饭了。”
容枢看了一眼桌子,这回竟然没有为难她,稍微缓了缓,便起身往桌子方向走,刚坐下拿起筷子扒了两口,看她杵在那不动,便向她招了招手。
“干什么?”梨花不肯挪步子,江山易移本性难改,他现在乖巧听话,谁知道他又什么时候开始发疯。
“你要看着我吃?”容枢神情有些恹恹的,没力气逗她:“过来一起。”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托盘上另一碗白米饭,示意她把它吃了。
“这是你的饭,管家给你准备了两碗。”
“这是给你准备的,我现在吃不下饭,一碗就够了。”
梨花仔细分辨一下他的神色,真不像来给自己添堵的样子,便走过去,坐下和他一起吃。
他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闭着嘴巴细嚼慢咽,她偏偏在吃饭的时候又是个话痨,只是对着他没兴趣讲话,也安安静静吃着。
一时间,整个房里的气氛安静下来,两个人面对面轻轻咀嚼着,筷子偶尔在同一盘菜中相碰,很快又分开,少了平日的火.药味,竟品出了两分温馨之感。
他心里还是搁着事,身上的疼痛像沾了辣椒水的钝刀子在他腹部一阵一阵地割着,让他每吃几口饭,都有种想反胃的呕吐感。
勉强吃了半碗,他就将筷子放下来,目光有些散,盯着她的手,无意识地随着她的手的动作来回移动目光。
“你不吃了?”梨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这家伙,该不会是嫌弃自己吃多了吧?是不是他放下筷子后,自己也得放下筷子?
“你吃。”容枢往椅背上一躺,把目光撤开,移向旁边的屏风。
“你是被父皇和皇兄责骂了吗?在朝堂之上?”想了想,她还是主动打破沉默,难得气氛还不错,趁机缓和一下关系总归是好的。
容枢把脑袋歪在椅背上,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其实没什么,父皇总会死在你的前头,他喜欢不喜欢你也无所谓,再喜欢也是会先死的,他一死,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就没有任何意义。”
梨花语气平静,似乎像是安慰,又似乎像是在说服:“至于皇兄就更无所谓了,又不是一个母妃出来的,平日又见不上多少次,不就是一个安了兄弟名头的陌生人么,管他作甚。”
没想到她会如此冷静说出这样的话,容枢一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张口欲说些什么,但又没能说出来。
他想问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让她对家人如此的失望,以致于认为是平常。
但他终究没能问出口。
所有的纠结都被梨花尽收眼底,但她并不在乎,也不想追问他刚才究竟想说什么,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至于他听不听得进去,那她就管不着了。
容枢垂着眼皮想了想,再次拿起筷子,陪着她慢慢吃,好歹把碗里的饭扒干净了。
看他像吃毒药一样,又难得的乖巧做派,梨花暗暗叹口气,以后还是少拿他的腹部出气了,至少等他好透了再说。
她如是想就如实说了,放下筷子,真诚的给他意见:“在你的腹部彻底好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别来见我,我大概跟你的那块烂肉相克。”
“烂肉?”容枢敏感的抓住字眼,真是有够难听的,他往椅背上重重一靠,眼神有些浪:“你可想都别想,就算我腹部肠穿肚烂,我也要你不得安生,想避开我,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