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上午的棋,槿桦觉着自己终于在和楚华樆的对弈中摸索出些门路来了,碍于楚华樆午后要出府入宫,午膳之后闲来无事槿桦只得自己抱着棋盘回房间继续研究。
西洋棋与她从前在府上学习过的围棋大不相同,无论是棋子的形状还是下棋的规则都毫无相似之处,但下得多了却别有一番趣味,总能吸引着人花更多的工夫在这上头。
午后天便开始放晴了,因着雨下得不急所以庭院里并没有多少积水,墙院一角的梧桐树下有着一两个小小的水洼,水珠沿着树叶的脉络汇集最终轻轻滴落在地面上,偶有微风拂过,几片黄叶便随着一同盘旋而下。
槿桦手指捻过一页棋谱,脖颈处传来微微酸乏的不适感,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低着头研究了很长时间了,难怪她会觉得有点僵硬。
槿桦起身伸了伸胳膊,抬眸不经意间地一望,就看见一个小厮急匆匆地从院门外面走进来。
按理说楚华樆不在,这个时辰是没什么人会往这院里来的,槿桦垂下视线思忖着,难道是楚华樆快回来了?可不应该啊,楚华樆每次入宫少则也得有两个时辰,现在才刚过了未时。而且这小厮也是个有些眼生的,见过倒好像是见过,但不是常在内院伺候的那几个。
她正琢磨的工夫,那个小厮已经走到了她的房门前。
槿桦听见敲门声微微一怔,这人竟是来找她的。
她沉声开口道:“进来。”
小厮从外面将门打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面前,即刻行了个礼,“槿公子,有您一封信件。”他说着将信件从怀中拿出,双手递了过去。
槿桦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从前会给她写信的人已经不在这皇城中了,身处流放之中他更是没有条件再寄信回来。还有谁会给她写信呢?
槿桦第一反应是槿家的那些人又来找她了。
小厮见她没接信,赶忙又补了一句:“是从西极那边送过来的,送信的人像是个侍卫的模样,说是公子若需要回信的话可以去驿站找他,他明日一早才返程。”
槿桦刚听了前四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她就说她总觉得从西极回来之后忘了点什么事,原来是把魏振给忘了!
槿桦抹了把脸,讪讪地将信接过,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知道了,多谢你了。”
小厮倒是没觉出什么来,只是见槿桦如此客气,赶紧回了一礼,道:“槿公子客气了,这都是咱们应该做的,您还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就好。”
他早就听王府里的老人说槿公子待下人们极好,人也随和。他是扩建王府后新选到府上伺候的,刚来不久根本没得机会上内院伺候,又因着前一阵的流言蜚语更是不敢主动上前。
今日是他值守,信交到他手里,他也是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没想到这槿公子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也客气,跟传闻里说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回去非得跟同屋的那几个人好好说到说到。
槿桦丝毫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引来一帮新来的小厮“围观”了。她微微颔首,温声道:“那多谢你了。”
小厮低头拱了拱手,这才缓缓告退。
屋里又恢复到只剩槿桦一个人的状态,她手里拿着信就开始犯愁,封面上那龙飞凤舞的那几个“槿桦亲启”一看就是出自魏振之手,他向来一门心思都在边关战事上,根本没那个工夫去练字。
她从西极离开时,魏振不放心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到皇城就给他写信。可这事被槿桦忘得死死的,再加上她估摸着很有可能是有些传闻已经传到西极那边去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魏振那副恨不得带着人回来的急躁状态。
若论起仗义,可真是没人比得了这如今掌管着整个西极兵权的魏大将军了。
其实也不能怪槿桦把这事忘了个彻底,她刚一回来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地发生,根本没给她片刻时间缓和,一来二去就把魏振让她写信的事情给忘记了。
槿桦估摸着那人在西极久久等不到她的消息定没少跟着干着急,再加上槿家如今的状况传到西极那边,还指不定被传成了个什么样子。
槿桦愧疚地一点一点将信拆开,信纸折得不厚,正如槿桦所料,魏振就是在问她为什么到了皇城便杳无音信,是不是出事了,以及她现在在皇城那边的境况究竟如何了。内容虽不多,但奈何魏振字大行稀,愣是生生写满了三页纸。
信的末尾魏振言简意赅地提及了若是她在皇城混不下去了随时可以去西极找他。
槿桦捻了捻信纸,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写这话时的样子。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一场,他还记挂着她。
槿桦忙去取了纸笔,研墨准备回信。
她在信中简要交代了一下她自离开西极后,皇城这边发生的种种事情,并强烈表达了一下自己忘记写信的歉意。
她真不是故意把他忘了的。
槿桦写到一半停了笔,抬头思考了一下措辞,视线不经意间就瞥到了刚刚被她搁置在一旁的棋谱。
这本棋谱还是他们当初买西洋棋的时候老板赠送的,如此厚厚的一本店家倒是实惠,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槿桦已经不记得自己翻看过多少遍了。想在这皇城里寻副西洋棋都少见,更别提棋谱了,这里大多是棋社还是只有围棋一种的。
槿桦思来想去,想着她也不认识旁人,也就只有魏振能替她在西极那边再寻来几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