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庭院内几盏挂在廊间的小灯随着晚风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月光映照出树影,四下皆是寂静,偶有蝉声虫鸣从远处阵阵传来却也只能辨出依稀,树影婆娑倒显得院子里有些昏暗了,唯有王府的书房内是一片灯火通明。
屋内的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一人研墨一人批阅公文,不需要交谈也丝毫不会觉得沉闷,像是从很久以前起就形成了这样的默契。
槿桦看着楚华樆缓缓落笔忽然有了种回到过去的感觉。楚华樆的字是极为好看的,似乎完全应了“字如其人”这四个字的含义,笔锋干净利落棱角分明,落笔势巧形密,字里行间凤翥龙腾。
槿桦有时候甚至觉得就算是楚华樆平日练字时随意写下的草稿,装裱起来也足够在外面的店里买上个极高的价钱了。然而她的字迹最多也就能和那些闺中的小家碧玉比上一比,任她怎么练习也只是工整,写不出男子那般的大气。
楚华樆抬手将批阅好的公文合上拿起下一本,余光不经意间地一瞥就看见槿桦正望着他的字迹出神。
他抬眸轻轻勾了勾唇角,语调中透着几分低沉的喑哑,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好听:“怎么了?可是有些累了?”
任楚华樆再怎么擅晓人心,此时也想不到自家这个小侍读居然正琢磨着他随手写下的那些字拿出去能卖多少银子呢。
他这蓦地一开口倒叫槿桦一下子回过了神来,她有些心虚地没敢去看楚华樆的眼睛,顺着对方的话垂下视线假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讪讪道:“嗯,稍微有些累。没事的。”
楚华樆知道她左肩上的那处伤迟迟未愈,听她这么说自然是不肯再让她继续研墨了。
槿桦也怕他继续追问下去,她又是个不擅长在这人面前撒谎的,迟早说漏了嘴。槿桦急忙掩饰道:“无碍的,歇了一会儿已经没事了。”
她目光瞥过桌子上的一本本公文,立刻转换了话题,明知故问道:“殿下,这些可都是说西南洪灾一事的?”
“嗯。”楚华樆微微颔首,见她好奇此事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胳膊似是漫不经心地捏了捏眉心,“西南的洪灾今年比往年要严重了些。”
槿桦望着那厚厚一摞未批阅完的公文,沉默了片刻。她虽一直身处王府之中,但如今朝中的大事小情她也一直都有默默地关注着。此番西南爆发暴雨洪灾,牵连区域甚广,受灾百姓众多,无数居民流离失所,受灾当地民不聊生。
槿桦在西平城的时候见过因被贺俨盘剥了赈灾粮款后的凄苦灾民,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触目惊心。她抿了抿唇,默默开口道:“灾难虽是天灾,但受苦的总是百姓。但如今暴雨迟迟不停,始终是个问题。”
楚华樆望了望她,“应对洪灾的对策无非是从前那几种,朝廷眼下能做的,便是尽早地拨款放粮,将钱银物品尽快运送过去,安置百姓。”
槿桦知道,皇上身体欠安却也相当忧心此事,大臣们日日上朝奏议西南灾情,皇上也常常宣诸位皇子觐见,许多琐事也就这样落在了楚华樆这里。
“这件事皇上可是全权交给殿下来做了?”
楚华樆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还不曾,只不过如今户部的事由我掌管着,此次事情一出我便命人开始着手准备赈灾钱粮了,故而最近忙了些。”
槿桦垂眸沉思,如今国库并不富裕,西南距离皇城也有些距离,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低声开口道:“若是能先从周围各郡调粮赈灾就好了,也能更快地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