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毒舌。
莫离不接话茬,发现墙角有个小泥炉,遂拎起水釜想要烧壶热水。
“我来。”苏婆婆接过釜放在地上,坐在凳子上倒炭,“丫头喜欢十二爷吗?”
“厌恶。”
烧火的婆子笑了,燃旺的火焰映在双眸中,潋滟无比。
“那你喜欢张先生吗?”
莫离蹲在泥炉旁,帮忙烧水,睨着釜中咕嘟咕嘟冒泡的水面,淡幽叹道,我敬重他,感激他,仅此。”
婆子扬扬眉梢,眼角溢出流光,“年轻人拎得清才好。”
莫离歪头,“婆婆有喜欢的人吗?”
“我这把岁数,能没有么。”
“您的夫君?”
“老身这辈子都不会有夫君。”
嗯?
莫离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呀?”
“不告诉你。”
莫离:“那您有过爱而不得的心上人吗?”
苏婆婆自凳子底下扯出一个马扎推给她,“坐着聊。”
莫离坐在上面,揪着问题不放。
“有啊。”苏婆婆提起沸腾的水釜,沏了壶劣质茶,泡茶的功夫,答了一句:“谁还没个爱而不得的人呢。”
“那个人知道吗?”
“嗯。”
“被拒绝了?”
苏婆婆望着她,“被无情拒绝了。”
“为何?”
“你问题太多,换老身问你。”
莫离点点头,“您问。”
“打算何时嫁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刻板。”
莫离:“应该的。”
苏婆婆往炉子里加炭,打算在烧一壶水帮张鸣礼擦身子,“倘若遇不到两情相悦的人,你会选择将就么?”
莫离苦笑一下,“会,总要嫁人的。”
“婆婆告诉你,要认清对方的品性,将就也要讲究一些。”
“您说的有道理。”莫离浇烫了两只茶盏,为彼此斟茶,端起茶盏吹拂两下,氤氲水汽漫上眉宇,觉得太烫,又放在地上,指腹灼热,下意识捏住两边耳垂。
苏婆婆失笑,伸手掐她鼻子,“说你是吃可爱长大的,一点没错。”
莫离咯咯笑了,笑靥如花的模样让苏婆婆呆愣片刻,敛起心神,转移话题,“有没有特别讨厌的人?”
“有!”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老婆子眸光微动,她特别讨厌谁?
夜笙歌吧。
“晚辈最讨厌的人,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莫离跟老妪投缘,在山庄又没个知心人,于是打开了话匣子,“那人叫谢锦寻。”
半饷没听见老妪接话,莫离扭头瞧去,老妪坐在板凳上睡着了……
“阿婆?”莫离凑上前轻声唤。
老妪缓缓睁开眼,一瞬间光芒万丈,那双古井深渊的眸子让人沦陷。
“阿婆的眼睛很漂亮。”莫离由衷赞道。
苏婆婆打个呵欠,“你刚刚说谁?”
莫离失笑,“您不感兴趣的人。”
苏婆婆不追问,继续烧水,之后两人陷入沉寂,后半晌的阳光斜入窗子,照在后背上,暖意融融,莫离双臂环膝,不知不觉睡着了。
苏婆婆偏头看她,叹口气,满眼无奈,把泥炉连带水釜搬开,以免她磕烫到额头。
莫离睡醒时,腰酸腿乏,起身不停跺脚舒缓。
“醒了。”苏婆婆一边磨药草一边问她。
“阿婆在做什么?”
“是老身打伤的这小子,于心不忍,给他做些加速伤口愈合的药膏,以备他路上用。”
“别麻烦了。”张鸣礼出了山庄,一定会跟陈何遇等人汇合,有陈何遇在,莫离并不担心张鸣礼。
苏婆婆哼哼,“本来就木讷,以后满身是疤,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他。”
莫离摸摸鼻子,婆婆这话有异议,疤痕都在身上,唯有脱了衣服才能看到,哪个姑娘没事会脱男人衣服啊。
撸起袖子,“您歇会,我来研。”
苏婆婆推开她,“不用,老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莫离凑上来,“您人好,为何要跟着夜笙歌啊?”
苏婆婆白她一眼,“丫头骗子,想把我夸的得意忘形,再套我话?想得美。”
“我没有。”
“你有。”
“随您高兴。”莫离乖巧一笑,老人是需要耐心哄的。
苏婆婆指指脸庞,“再说,我脸上写着‘善良’了,人好是通过几件事就能体会到的。”
莫离哑然,好吧,她是在故意讨好。
“想巴结老身,还不如给我嘟嘟嘴。”苏婆婆勾下唇。
莫离汗颜,“我不会。”
“不嘟就算了,以后嫁人,要学着服软撒娇,你嘟嘴可爱,男人爱看。”
“......”
苏婆婆低头推着碾轮,屋里很静,能清晰听见药草被滚轮压碎的声音。
和乐融融,像是爷孙之间的调侃,倏尔,床榻传来窸窣声,莫离转眸,走过去,关切道:“你醒了。”
张鸣礼试图坐起来,苏婆婆拦下他,“虚着呢,别乱动。”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张鸣礼虽然不是武者,但能感受到苏婆婆用了几分实几分虚。
“甭客气,以后小心为妙,能让管家那种饭桶陷害,也是蠢的可以,出去别说认识我,哦不,咱们本来也不熟。”苏婆婆继续研磨药草。
“......晚辈大意了。”张鸣礼捂胸口,平复呼吸。
“躺着吧。”莫离伸手要扶他,被苏婆婆拍开。
“老身来。”扶张鸣礼躺下,苏婆婆端过桌子上的汤药,一勺勺喂给他,不忘补刀,“刚才你差点被贱婢轻薄,是老身保住你守身如玉二十几年的清白。”
张鸣礼:“……”
“前辈……”莫离扶额,能别刺激伤者了么。
“怎么,事实还不让说了。”苏婆婆一勺怼进张鸣礼的嘴里,“离那贱婢远一点,不是好女人。”
“我懂。”
苏婆婆用下巴指指莫离,“离丫头也远一点,丫头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懂。”张鸣礼低声应答。
莫离甚是奇怪,眼前的老人家好像很了解他们,就拿卷轴的事,她没有告诉给夜笙歌,意欲何为呢?
试着问道:“阿婆,你跟着夜笙歌,是不是有苦难言?”
“你觉得呢?”
“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老身缺一样东西,不得不跟他周旋,期间,说不定能得到。”
“什么呀?”莫离天真道:“若是我能帮您得到,您能不能别跟着夜笙歌了?”
“行啊,老身缺爱,你给不给?”苏婆婆喂完药,随手撇了瓷碗,瓷碗啪叽摔在地上,碎成三瓣。
好任性。
莫离讪笑,低头嘀咕,“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半饷无人应答,苏婆婆毫无反应。
看来不是朝廷的人。
莫离略失望,明明发现了卷轴却不举报,难道苏婆婆人老了,反应迟钝?
想不透,索性不去想了。深吸口气对张鸣礼道:“明天会有人送你出山庄的。”
张鸣礼手捂胸口,哪里闷闷的,“你呢?”
“暂时留在这里。”莫离碍于苏婆婆在,笑着打岔,“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需担心。”
张鸣礼张张嘴,最终没说什么,他们是来执行机密任务的,不能感情用事导致功亏一篑,泣泪山庄内不止有他们二人,以及屠夫,还有一些不便透露身份的人,一环扣一环,哪一环都要对同伴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苏婆婆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