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谢锦寻问道:“莫公子打算在此地逗留多久?”
“既是历练,当然是有所收获再离开。”莫离直接问:“侯爷不会小心眼地下逐客令吧?”
谢锦寻提笔蘸墨,不疾不徐道:“既是武南公举荐,本侯定当好生安顿你。”
线报称,南陲总兵府没有一个叫莫离的后生,莫离要么是皇帝的亲信,要么是死士。
灯火下,透过朦胧屏风,谢锦寻发觉莫离一直在挠脸,“你的脸......”
“疤结痂了。”莫离非但不难过,还很傲娇,“男人嘛,多道疤多个经历。”
这歪道理。
谢锦寻刚想开口,突然咳嗽起来。
莫离没当回事,以为他被茶水呛到,可他越咳越厉害,头偏向一侧,躬着腰,肩膀颤抖不止。
“侯爷?”莫离锁眉,站起身,想绕过屏风去一探虚实。
“没事。”谢锦寻广袖一挥,逐客道:“你且退下。”
“侯爷......”莫离不放心,扭头朝外面呼喊,没一会儿,酒糟鼻老翁拄着拐走进来,边走边嚷嚷,“还不快把汤药端上来!”
老翁绕过屏风,来到谢锦寻身侧,摊开针灸包,为他施针。
莫离这才察觉,霜降时节,谢锦寻已穿了厚厚的御寒裘衣。
不知怎地,莫离眼前蹦出“香消玉殒”四个字,这么优秀的人,要是病殁在此,真够可惜的。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老翁扭头。
莫离脚尖捻着地面,犹豫不前,从来没照顾过人,何况是男人。
“傻了?还不过来!”老翁催促。
“就来。”莫离怕露陷,赶忙导着碎步上前。
老翁吩咐:“扒着侯爷的衣服。”
莫离到嘴边的“不”,变成了“噢”。
温热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背部,“这样?”
老翁:“再往下拉。”
莫离照做,往下拉了几寸,“这样?”
“没吃饱饭啊,使劲往下!”老翁没什么耐心,开始施针,并拿脚踢莫离,“娘们兮兮的,麻利点。”
莫离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往下一拽,“这样?!”
男人衣衫尽落,整个背部呈现在两人眼前,宽肩窄腰......
莫离不自在,偏头看向别处,由于挨得近,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淡淡茶香,很特别。
“好了。”老者施针后,抹了下额头,直接坐在书案上喘气,嘴里嘀嘀咕咕。
莫离嘴角抽搐,“老人家,您说什么呢?”
“我有那么老?”老者哼一声,“喊我晟爷。”
“...晟爷。”
“啧。”晟爷拿手点点,“在这伺候着,我出去一趟。”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营帐。
“诶?针还没拔呢。”
莫离没喊住人,低头看了看背对着的男人,“侯爷,你还好吗?”
谢锦寻未睁眼,挥挥手,“无碍,你去忙吧。”
莫离点点头,“我去屏风外守着,有事唤我。”
莫离走出屏风,自始至终也没能瞧见谢锦寻的正脸。
稍许,高个子少年端着药碗走进来,瞧了莫离一眼,暗道,这小子果真如霍淮说得,细皮嫩肉,娘们唧唧。
高个子少年绕过屏风,半跪在地上,轻轻吹拂汤汁,轻声道:“侯爷,该喝药了。”
眼神虔诚,动作小心翼翼。
谢锦寻接过药碗,饮啜一口,少年翘起厚嘴唇,递上蜜饯,像个伺候夫君的小媳妇。
莫离扬眉,陌东侯身边的人还真是特别啊。
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莫离开口:“侯爷,没别的事,卑职先告退了。”
“去忙吧。”
莫离走后,晟爷不紧不慢走进来,为谢锦寻拔针,看向傻大个,“别杵着了,去给我弄碗烈酒来。”
上一刻还一脸温良的傻大个立马变脸,表情淡漠,厚嘴唇掀了下,“自己弄去。”
“势利眼!”
“老酒鬼!”
两人互不相让,晟爷呵呵笑,“娘的,你不是我儿子嘛,老子使唤不动你了?”
“我爹是侯爷。”傻大个看向闭目调息的谢锦寻,唤了声,“爹。”
谢锦寻睁开长眸,不轻不重瞥他一眼,好像在说“滚”。
“好嘞。”傻大个转身立马“滚”了。
晟爷朝着门口笑骂一句,扭头研墨:“侯爷,您看莫离那小子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吗?”
谢锦寻低垂眼帘,挽袖提笔,“不知。”
暖黄灯火将他琥珀色的眸子映得越发浅淡,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讳莫如深”大抵如此。
素笺上,浸透纸背的小篆行云流水,谢锦寻折好装进书筒中,递给晟爷,“谨慎些,莫让旁人察觉。”
晟爷扯扯嘴角,羊角胡子撇向脸颊,“我办事,侯爷信不过?”
“去吧。”
晟爷离开后,谢锦寻捏捏眉心,靠在凭几上,余光忽然瞥见脚边的荷包,伸手一捞,挂在指尖,荷包上绣着一行字:有凤来仪,唤之淑妧。
淑妧...公主!
谢锦寻眸光微动,卷缩手指,紧紧握住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