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霍然起身,盯着苏衡平静的脸，深吸几口气，忽而闭上眼,叹道，“衡儿,你可知你刚才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君心难测,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妄自揣测圣意,其罪可诛！
“孩儿自知不该妄测君心，但事关侯府满门性命，孩儿也是无可奈何。”苏衡垂下眼睑。
闻言，苏衍神情复杂的看着儿子,半响后叹息,“为父一直以为你涉世未深，心性纯良,不料你竟有如此天资,几乎足不出户,仅凭寥寥的信息,便……”话至此,欲言又止。
“父亲……”
苏衍抬手制止苏衡继续说下去,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而今皇上对你姑母虽说不上宠爱，但也称得一句敬重,我侯府有权无势，一直安安分分，从未有过任何妄想，皇上何至于要对付我们？”
听得苏衍这番疑惑的话，苏衡便知他说的话，这个便宜爹并非没有听进去。
“或许并非皇上要对付我们，”苏衡忽然想起二皇子一系，霎时间意识到什么，“或许是有人刻意引导皇上忌惮太子表哥，继而想要除掉太子一系，我侯府虽未有过任何妄念，亦不曾支持太子夺嫡，但皇后出自我们家，又是父亲的亲妹妹，便是我们没有参与进来，我们天然就是太子一系，父亲虽无官职在身，但昔日陛下能登大位，父亲的智谋也是出了大力的，有时候，智谋反而是最让人忌惮的实力。”
这番话竟叫苏衍无言以对。
当初他妹妹嫁给了皇帝，他没办法只能帮助皇上夺嫡，否则当时最有希望登上大位的皇子，不会放过他们。
没想到，哪怕支持了妹夫登上皇位，终有一日，还是要走到兵戎相见的这一步。
苏衍的脸色难看至极，已然是相信了苏衡这番话。
半响后，他闭上眼，深呼吸道，“此事我会调查，你切莫心急露了痕迹，当今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你若是漏了马脚，只怕事态有变，”顿了顿，道，“不管如何，只要他有心对我们动手，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
“可是父亲，问题是，皇上好像先对长公主府下手了。”苏衡忍不住提醒道。
经此提醒，苏衍才想起来苏衡是为什么来找他，当即蹙眉，“你有证据证明皇上对长公主府下手了？”
苏衡顿时语塞，这一切全都是他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
“衡儿，你记住，猜测终究只是猜测，不能当做证据的。”苏衍语重心长的道。
苏衡忍不住皱起眉，“福安郡主走失这许多年，贼人一直潜藏在京城，如此嚣张，偏偏以长公主府当时的权势，竟连贼人的半根毫毛都没找到，除了当今还有谁能做到？这还需要证据吗？”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例外呢？”苏衍反问道。
苏衡：“……”
见苏衡神情郁闷，苏衍意识到不对，不禁挑眉，“衡儿，你为何如此在意皇上对长公主府出手的事？”
闻言，苏衡神情一僵，“孩儿……”
苏衍见状，更确信自己的猜测不是无中生有，“郡主这几年一直在你院子里侍奉笔墨，你院子里丫鬟每年换一茬，只有她自打进了侯府，就被你留在东院。说你看重她吧，偏偏近身伺候你的事她从未沾手，要说你不看重她吧，这几年在你院里从来没挪过地儿。促使丫鬟的活儿你也从不叫她沾手，活生生在你院里成了个副小姐，你院里的丫鬟都以她为尊。若非知道你的性子，我恐怕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长公主府走失的郡主了。”
这番话虽是委婉，但已然是在试探苏衡的心意了。
苏衡也不是没想过会被苏衍发现他对许晚娴的心思，但没想到会暴露的这么快。
心里慌神了片刻，很快又镇定下来，他心里又没鬼，怕什么？
“儿子确实心悦郡主，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苏衍没想到儿子这么光棍，他只是试探一下，儿子就直接承认了。
愣了好一会儿，苏衍苦笑道，“衡儿，你这……叫为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
经过刚才的事，苏衍如今本就在顾虑皇上要对付侯府的事，儿子偏偏自爆心意，喜欢长公主府的郡主。
太子如今贤名在外，皇上本就开始心生忌惮，侯府如今有权无势，尚且还能叫皇帝放心，若是苏衡非要求娶长公主府的福安郡主，性质可就不同了。
长公主府那可是有权有势，宁安长公主更是当今陛下的嫡亲姑母，若两家结了亲，岂不是叫皇上愈加寝食难安？
“父亲，即便撇开儿子心悦郡主一事不提，皇上早就容不下长公主府一系了，我们两家联姻与否，都改变不了皇上要铲除长公主府的心思，更改变不了皇上要除掉皇后姑母和太子表哥的决定。”
苏衍闻言叹息，“纵使如此，也不能刺激皇上啊。”
“儿子反倒觉得，这样能镇住皇上一段时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我们不结亲，反倒给了皇上机会逐个击破。”
苏衍沉默下来，片刻后叹道，“你让我再想想，”顿了顿又道，“衡儿，别怪为父说话难听，你素来体弱，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府的人肯定也是知道的，以许夫人对福安郡主的在意，加上郡主流落在外受了这许多年的苦，只怕许夫人会更心疼郡主，你若是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见许夫人，许夫人或许还会给你几分好颜色，倘或想求娶，只怕许夫人……”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