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像江柠一样保送重点的学生,以及像夏涵一样成绩差到稳稳垫底的学生,是不需要太过担忧的。
因而平心而论,忽略掉夏涵这个令人生厌的因素,学校的生活确实安稳平静。江柠难得过上几天这样的日子,心情还算惬意,就当是给自己度个假了。
她心里明白,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找过来,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了。
她静静等着。终于有一天,班主任通知她,她的家长来了。
江柠站起来,看到她多年未见的父亲江国彦,此刻正站在教室门口。
那男人严肃着一张脸,视线穿透过老师的身影,向她微微颌首。
班主任看着她,有些讶异地重复了一遍:“江柠,出来啊?你家长来看你了。”
“知道了,谢谢老师。”她说着,终于向门口走去。
班主任帮家长把学生从教室喊出来,便立即功成身退,留下空间给父女二人单独说话。
江国彦很有涵养地对老师道谢,转头才冷下脸来,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住校了?”
江柠猜想到他此行的目的,心中有些讽刺,反问道:“最近公司应该很忙,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江国彦眉头皱得更深了:“我问你话,你照实回答就行了。你到底怎么就想到住校了?还有,你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是跟谁学的?”
“住校是为了学习。”江柠不在意地说。
江国彦:“你这话也就哄哄你妈,别拿来搪塞我。我刚问过你们班主任了,你不是保送名单里的吗?”
保送名额也是她努力学习换来的,而且并不是确定被保送,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江柠笑了:“还是有话直说吧。”
她向来是个不需要家长操心太多的孩子,长得漂亮、性格开朗、成绩又好,很能为江国彦在在外人面前长脸。
因而这男人很愿意在外人面前扮演出开明宽和的父亲形象,但私下里更多的却是以忙为借口的漠不关心。
在她出事以后,他也只想到怪她让他丢了人;后来她的脸也被毁了,他先是大怒,后来便彻底放弃了她。
这样的一位“父亲”,又怎么会突然关注孩子的住校与否,甚至放下了手头忙不完的要紧事,为此专程过来询问呢?
江柠的神情很平和,冷静地和江国彦对视。
她的身高在同龄女生中已算挺拔,但站在高壮的江国彦面前,她还是不得不微扬起了头,在这男人打量她的同时,不卑不亢地回望过去。
即便这样,她在他面前也并不显得弱势。
江国彦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他微微错开视线:“江柠,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以后的事了。”
“所以呢?”江柠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江国彦看了她一眼。她眼眸清澈,神情淡然,他却有了一种被看透的狼狈感。
他张了张嘴,本该理所应当的话语到了嘴边,突然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也没什么,你这周末回趟家吧,你妈想你了。”他说。
他还是说不出口,于是把那龌龊事推到了家里的女人身上。
江柠轻轻挑了下眉:“好。”
这可笑的亲属关系,终归是要决裂的。既然他们等不及要图穷匕见,她当然乐见其成。
周五下午上完课,学校就放假了。
江柠不急着回去给自己添堵,又在学校住了两晚,享受了一天两夜的安宁,顺便将从画室带出来的那幅画最后完善了一下。
周日上午,她收拾好宿舍,才出发去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
还没进门,她就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声。
“你前两天不是去她学校了吗?怎么没说?”这是女人的娇柔声线。
接着是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你别管那么多!总之江柠等下回来了,你告诉她就行了。公司现在一天不如一天,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总要为我分担一些吧?”
女声颤巍巍地问:“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你会和她谈吗?她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怎么……”
男人打断了她:“行了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说,总之这件事就交给你。不过这都星期天了,她怎么还不回来?你给她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女人委屈道:“她这一星期都不接我电话……”
“那你就接着打啊!多打几个,她还能一直不接?佳人,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做妈的,怎么连个小丫头都管不好?”
“可是……”
江柠敲了敲门,里面的两道声音同时停顿下来。
她等了一会儿,周佳人过来开了门。
“柠柠,你回来啦?”她面上的惊慌一闪而过,眨眼间就自然地过渡成了满脸的惊喜。
江国彦本来背对门口,听到她的话,才咳了一声转过身来,难得主动问了一句:“回来了?”
江柠没出声,他倒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只严肃着一张脸,转身上楼去了。
“你爸真是,书房里堆了满桌的文件。这不,刚下来喝口水,又要去忙了。”周佳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想牵她的手进门。
江柠躲了一下,侧身自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