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霈云无心热闹,整日里混混沌沌的,她不高兴,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庆贺,比之往年,无趣许多。
京城里上空暗沉沉的,眼瞅着又要下雪了。
溶月推门进来,正看到萧霈云独自待着,火盆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旁边的窗户却大敞着,生出的暖意尽数被寒风吹散,此时整间屋子都冷嗖嗖的。
她几步跨来,边关窗边嗔道:“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吹得头疼,万一落下个病根儿可怎么办。”
萧霈云正兀自发呆,溶月关窗时挤进来的冷风正打在她脸上,冻得她打了个哆嗦,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把毯子往身上拢紧了些,她历来是个不畏寒的,心道今年这天儿冷的有些不寻常。
溶月关上窗户回头,正瞧到她这个动作,无奈道:“这回知道冷了吧,身边也不留个人伺候,自个儿身子都不爱惜。”
萧霈云听她唠唠叨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微微低头时,见溶月怀中抱着个精致的木匣子,问道:“拿了什么?”
溶月低头一扫,这才想起来意,忙打开那匣子,说道:“这是皇后娘娘托人送来的,问您喜不喜欢。”
萧霈云探头往那匣子里看,是一根凤飞九天的步摇簪子,簪头的凤凰用极细的金丝垒成,层层叠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巧夺天工,就连凤身和尾羽也都垒的根根分明,几颗猩红宝石穿插而上,将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雕饰的栩栩如生,点睛之笔在于凤尾上挂着的金流苏,参差不齐呈半弧状,更添了几分灵动,很是别出心裁,端看这做工,倒是极用心。
萧霈云将那簪子拿在手中把玩,那簪子通体流光,熠熠生辉,溶月“呀”了一声,笑道:“果真是好东西呢,娘娘真疼公主。”
饶是萧霈云见惯了珍宝,也禁不住心生喜爱。
欢喜过后,却是焦虑。
萧霈云天之骄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向来都是顶好的东西任由她挑,自然不差精美绝伦的首饰,皇后也从来没操过这个心,猛然间送她根簪子,萧霈云只担心她变卖产业的事漏了风声。
虽然这事她并没有刻意隐瞒,隐隐还有挑衅她父皇的意思。
她不怕父皇龙颜大怒,只怕惹得她母后烦心。
那簪子在她手中打了个转,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疑虑:“母后送这个给我做什么。”
溶月瞅她神情,已知她心中所想,埋怨道:“我就说您不该把府里的东西都卖了,说不好娘娘这会儿已经知道了,怕您失了体面。这天底下哪有公主变卖家产凑军饷的,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萧霈云睨她一眼,溶月见她不悦,只好缄口不提,萧霈云目光又转向那簪子,说道:“体面这东西从来就不是靠这些东西给的,本公主生来胆子大,以前没人做,我就做那第一人。”
言下之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溶月心中轻叹:从来都这么任性。她奈何不得,从她手中接过簪子,在她发间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好好好,我的第一人,别管娘娘是何用意了,今日除夕,您还是好好打扮一番,进宫陪陪娘娘吧。”
“也好。”
萧霈云换了衣服,戴上了那根飞凤金簪,便往宫里去了。
………………
“边境吃紧,以秦将军的信来看,东岐卯足了劲要破瞭城,若是当年霍将军一鼓作气拿下东岐,哪有今日的养虎为患。”
“哎,慎言。”这喝止声耳熟的紧,是温桓无疑。
萧霈云坐在车里,耳中无端传来这么两句对话。
又是霍将军,那日她醉于酒楼,隐约听说书人提起过此人,但朝中文武百官,的确没有霍姓。
大兴的武将中,以秦戬为首,两次听到这位霍将军,其名号竟有盖过秦戬之势。
萧霈云叫停车夫,掀起帘子一看,果然是温桓,他步行而来,看架势是要入宫,身旁还走着一位年轻的官员,听声音说话的正是他。
两人一见萧霈云停下车驾,忙上前见礼。
那年轻官员,萧霈云有些印象,是兵部侍郎沈策,也是温桓的得意门生,在张须之献鼎时曾出言嘲讽过他,实在太过刚直。彼时萧霈云为之侧目,还引得欧伯卿吃醋,今日一见,依然是那般平整挺拔,一表人才。
他的顶头上司是兵部尚书谢谭,他家二公子前不久刚与温君彦结怨,两家关系微妙,寻常人此刻定然是要避嫌的,他却光明正大的走在温桓身侧,足见其人品高贵,萧霈云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
萧霈云瞧他一眼,便与温桓寒暄起来:“今日除夕,大人怎地还要进宫。”
许是沾了年节的喜气,温桓面上也带了三分笑意,回道:“老臣奉旨入宫,自然是来面圣的。”
萧霈云闻言一愣,那次温桓殴打裴红川之后,听说他使尽奇招,也不得见皇帝,两个老头儿像玩捉迷藏似的,一个使劲躲,一个使劲找。
兴文帝巴不得温桓不来烦他,今日怎么又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