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很简单，只要她一辈子都关在安京监狱，那么任何威胁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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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好久不见了。”韩定非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定定看着曹雅，做好了她像二十年前那般对他破口大骂的准备。
时间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曹雅刚入狱时他还常常想起她，想起俩人数十年的羁绊，可近几年来他几乎已经不再思念她，过去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空留下那些痛苦和甜蜜交织的回忆。
韩定非原来并不打算见曹雅，他不知道他们俩还有什么“旧”好叙的，她当初不是恶狠狠地说过希望两人此生永不复见，希望他孤独终老永失所爱吗？为什么一出狱又联系他，还若无其事地约他喝茶聊天？
难道她发现了当年是自己把她和卢泰予的事告诉曹玲，所以来兴师问罪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韩定非觉得他还是有必要见一见曹雅。那时的她仅仅因为得知自己在卢泰予自杀前劝过后者放手就对他恶语相向，如果她知道其实他在某种程度上间接促成了卢泰予的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他从来不敢小觑曹雅的能力，她的聪慧果断让他爱上了她，如今也成了他防备她的理由。与其放着这么个定时炸/弹在外头提心吊胆，倒不如趁早弄清她找他的目的，从而采取必要的措施消除潜在的危险，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牢牢看住曹雅并不是件难事。
“是啊，都有小二十年了，你看起来风采依旧……”一样的虚伪，一样的道貌岸然。
曹雅浅浅笑着，虽然憔悴不堪，眼底却没有丝毫阴霾。只有她知道她的一颗心宛如被利刃分成了两半，一边在疯狂叫嚣着立刻杀了面前这个男人，替枉死的卢泰予和被折磨了二十年的自己报仇；另一边在劝她小不忍则乱大谋，死亡不是解脱，让韩定非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报复。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曹雅清楚这将是自己日后生活中的常态，要想骗过韩定非，她必须先骗过自己，假装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平静得像是真老友叙旧的神情令韩定非惊疑不定，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伪装，可要让他相信她在二十年刑期之后一点也不恨他，他也做不到，明明上回见面时她还巴不得他赶快去死……难不成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改变了她，让她没了傲骨，主动向现实和权势低头？
不，韩定非拒绝相信这种假设，入狱前的曹雅心性之坚定连他这个男人都不得不佩服，不过短短二十年，怎么可能让她脱胎换骨，变成一个随波逐流的平庸之辈？
抱着试探的心理，韩定非故作轻松地和曹雅聊起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先修养一阵，然后再找份工作，能回情报处自然最好，但我估计背景审查那关过不了……”
曹雅自嘲的口吻听得韩定非忍不住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一句承诺：“别担心，我可以安排你顺利过关。”
她的眼睛霎时亮了几分，韩定非有瞬间的晃神，暗暗想道莫非曹雅找自己其实为的就是帮她这个忙？
这个猜测让他松了口气，可心里隐隐又觉得不痛快，但具体不痛快什么，韩定非也说不上来。
“那先谢谢你了，到时候一定不和你客气。”
两人接着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韩定非状似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到了卢泰予身上。
“……说起来，我还欠卢泰予一句对不起，当初不应该想当然地对你们俩的感情指手画脚。可惜了，他竟然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
曹雅盯着杯子里漂浮着的细碎茶叶，语气算不上好，硬邦邦地说道：“那个胆小鬼宁愿死都没有勇气公开我们的关系，我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还为了他把你骂得狗血淋头……真要算起来，我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韩定非才放下一点的疑心又提了起来，曹雅当年认定卢泰予是为了保存她的名声才自杀的，而他则是个“投机取巧，一心想挖人墙角”的小人；如今不仅换了个天差地别的说法，甚至还对这段感情流露出后悔之意——
她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公然否定和卢泰予的感情？当初她不是爱的死去活来怎么都不肯接受他吗？现在改口这么说，难道是在暗示他她想通了，要和他再续前缘么？
韩定非眼里闪过一丝讥讽，曹雅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就这么认定他非她不可，二十年始终不渝吗？
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她脸上找到任何忐忑不安或是小心期盼的神情。曹雅表现得十分坦然，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心虚，好像……她的想法一直都是这样的。
韩定非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曹雅遭受了二十年的精神囚/禁，他不清楚她经历的是什么幻境，但有没有可能，是这二十年的幻境彻底改变了她，让她放下了对卢泰予的爱恋和对他的仇视？
毕竟她犯的是乱l罪，判处精神折磨不就是为了让她洗心革面，忘记那段不堪畸形的感情吗？
韩定非的心口忽然热了起来，倘若曹雅真的忘了一切该有多好，他不用再处心积虑地提防她，不用再想方设法地把她从他的生命中剥离。
他们还可以是战友，朋友，乃至……爱人。
韩定非不得不承认，时过多年，当曹雅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那颗沉静了多年的心又有了重新跳动的征兆。
不过在他放任自己的情感之前，他必须要确认曹雅确实放下了过去，确认她靠近他不是心怀不轨，别有所图。
曹雅的视线掠过若有所思的韩定非，落到杯子里已经沉到底部的茶叶上，眸中笑意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