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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2 / 2)


“‘纪公子今日拜会,若怠慢了,就拿你这老、老妖妇开刀’。”提及老妖妇三字,允婆那枯树皮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

“什么时候?!”

“今、今晨。”允婆在纪连翘倏然拔高的音调里缩了缩,“天还、还没亮。”

纪连翘看向谢斩,不可置信:“有人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不,这不可能。无盐山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线索,而且他们谈起时,边上只有伺候用餐的那几个侍女和寒伯。就算有心泄露,难道还能穿越回去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告知允婆?如此一来,知道无盐山的,就只有谢斩和春黎……

“不好!”纪连翘神色一凛,谢斩也马上想通了,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到了相同的猜测。

事权从急,纪连翘一把薅住允婆,蹙眉疾声:“你到底和秋怡说了什么?”

“我说、说……大人!我只是一个领命行事的老婆子,那□□找上我,问我有没有逆天改命的法子!她是个蠢货,不知道听了谁的屁话,以为我有这般能耐!我能如何,我想打发了她走,可是有人教我、威胁我,让我教那□□去都中找一个叫艳娘的!这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呀!”允婆一边抖如筛糠一边拍着腿哭嚎,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都秃噜了个明白。

“艳娘?”这个“艳”字让纪连翘很在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敏感。可京都府内叫艳娘的妇人,没一千也有八百。

“哪个艳娘?家住何处?”谢斩问。

“是……”允婆回忆须臾,“曲水街上算命的。”

“又是算命的?”纪连翘蹙眉,背后这个人,让允婆这个算命的教秋怡去找另一个算命的?“是谁在教你?长什么样?”

“她没有出现过。”允婆眼里露出恐惧的色彩,那是一种比听到玫瑰堂三字更深刻的惊惧,“是有一天,我打发了一个主顾,正要下山,忽然、忽然这座山就开始说话!我一听,是……”允婆抓住了纪连翘的手腕,吞了口口水,那嗓音怪异粗哑得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是这个神像在说话!她教我如何做、如何说,我不敢……大人,我不敢看呐!”

空气静默片刻。

风穿堂而过,不知何时,云层遮蔽了烈日,那一点漏进来的光也没有了,整个破庙昏沉、阴森,透露出不详的气息。

下一秒,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整个神像齐腰而断!

谢斩反手,重剑回鞘——

“装神弄鬼。”

那是一个很快的动作,纪连翘既没有看清他拔剑出手的动作,也没看清他收剑的动作,眼前只有那如闪电般的一刀冷光。他怔愣地看着谢斩背上的那把剑。

黑布松脱了些许,纪连翘得以窥见部分面貌。那是一把毫无光泽的黑剑,剑鞘上似乎雕了鳞纹,每一片鳞纹上,又有另一种花纹凿刻其上,片片层叠,不仅充满着杀气,还写满了一个“贵”字。

纪连翘想起那小说里的重器名器,不是什么玄铁,便是什么陨铁,个个都削铁如泥开山劈河,谢斩这把,想必也有如此神威。

只是想到他逞完神威之时,若这黑布条脱落了,难不成他还要从地上捡起来,一圈一圈自个儿老老实实把剑裹好?纪连翘笑弯了眼。

这很不合时宜。

但,着实好笑。

谢斩仿佛知道他在笑什么,勾了勾唇角,解下束缚,将黑剑扔向纪连翘怀里,“包好。”

“……哦。”

纪连翘手指拂过剑鞘,冰冷的触感之下,似乎有隐隐的挣动与嘶鸣。

嗯,这是剑鸣,名器都这样——纪连翘想道,用黑布条把剑身裹得严严实实,抱着。

允婆吓得面如土色:“你、你、你弑神?!”

谢斩高大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弑神?”他哼笑一声,继而狂妄大笑。他看向地上那倒下后七零八落的神像,嫌恶而冷漠:“她也配。”

仿佛是为了抗议他这句话,那黑木金身突然动了一动。

允婆吓得大叫,双膝栽在地上砰砰磕头:“神像显灵了!大慈大悲神仙娘娘……”

纪连翘生恐有变,而武器还抱在自己怀里,当即顾不得危险,嗖的一下跑向谢斩,黑剑凌空一抛:“给你!”

谢斩勾起唇角,单身接过重剑,另一手将纪连翘拉到身后,“乖乖待着。”

他紧紧盯着那动得越来越诡异剧烈的神像,握住剑柄的手臂绷如硬石,蓄势待发。纪连翘毫不怀疑如果现在那神像里真钻出了个什么神仙娘娘,也立刻会被谢斩一剑封喉再大卸八块。

然而那神像却突然不动了。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肉色虫子如潮水般涌出!

纪连翘头皮一炸,差点就吐了。

那是一种肉色的蠕虫,一根有成年女子食指般大小长短,成千上万条翻滚纠缠在一起,交叠着没过石台、地面,想往林子里涌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股翻滚着的肉浪。

“糟了。”谢斩身影微动。

倏尔山风大作,纪连翘被吹迷了眼,余光中只见狂风鼓荡,衣袂翻飞中,谢斩食中二指凌空并点数下,“破!”,一道火焰霎时占据了所有视野!热浪扑面而来,纪连翘下意识地挡住眼睛,一时间只觉得胸口滞闷非常,难以呼吸。那火舌却舔着地面席卷向外,简直像要把整座林子都烧掉。

然而预想中的满山火光却并未出现,这汹涌的火并没有烧着焰树一分一毫,就连允婆的衣角也是完好无损,只是人已被吓傻了。最后一丝火舌熄灭,满地尽是扭曲的灰烬,那是虫子焦黑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肉焦味。

纪连翘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他这么强!天呐,淮南啊淮南,你看你偷了个什么怪物!

“这是……什么虫子?”纪连翘喉头艰难下咽,一时间不知道是这虫子更震撼,还是谢斩的武力值更震撼。

“胭脂虫。”

“这、这么多?”纪连翘这次真的震惊了,“这他妈是养宠物吗?这是开了个养殖场啊!”

谢斩习惯了他偶然出现的胡言乱语,不作理会,只是蹲下查看那尊被烧成焦黑的半身神像——虽然吧,不烧的时候也是黑的。

密密麻麻的虫洞,和外面那根烂柱子一样。

“有意思。”

他说着有意思,眼眸却浸透了冷光。

“看来,是时候会会那个艳娘了。”

武靴踏过石阶,长袍拂过门槛,一个呼吸间,那神像——地上倒着的、台上立着的,都立刻成了齑粉,随着山风的余威,洋洋洒洒飘出了屋外,飘向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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