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淮城正是雨水充沛的时候,老天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能下一场倾盆大雨,直教人心烦。
正是下午时分,沿江小区的一栋小别墅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
“妈妈,我出门去啦。”刚搬到淮城不到一个月的迟朝和妈妈打了招呼,背上沉重的双肩包,撑开伞走进雨幕。
在厨房忙碌的金琴闻见声响,双手湿哒哒地擦在围裙上,走到大门前对迟朝的背影喊。“路上注意安全,补习完就赶紧回家,你爸爸今天晚上回来呢。”
“知道了,妈妈。”十六岁少女带着独有的清爽嗓音消失在闸门处。
迟朝住的地方属于淮城新开发的高端小区,出门不远处便是公交站。和门口的保安叔叔打过招呼,撑着伞的她小心翼翼地躲开路上的水坑,收了伞躲进车站内,修整干净的眉毛皱成一团,乌黑的大眼睛装满了不悦,雨棚外的雨顺着边沿滴滴答答地滑落,砸到干净柏油路上的积水处,泛起涟漪。
这种如祥林嫂唠叨般绵绵不断的雨,再好的心情都能给你融化掉。
一想到等会还要去补习班,烦闷的心情更甚。刚结束高一课程还没来得及和同学混个熟悉,便因父亲工作的缘故,举家搬到了淮城,而迟朝也因此从故乡的高中转到了淮城名校。一所叫淮城私立中学的高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创校人都有独特的爱好,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学校水平到底如何。
直达补习班的公交“滋溜”一声滑进站,迟朝从背包上摸出公交卡上车。刚过午饭饭点,车上的人并不多。迟朝把湿漉漉的伞放在脚边,带上耳机规矩坐好。
耳机里低声哼唱的女声把那滴答滴答的雨声隔绝在外,迟朝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下来。
时间不长不短,刚巧十五分钟,便到了要下车的站台。拿伞下车,天空依旧在滴滴答答地下着雨。迟朝叹了口气,摇着头往补习班的方向走。
据闻淮城私立里面的学生,成绩分化极其严重。好的那一拨,包揽了市里的前五。而坏的那一拨,则能和前头的人差个十万八千里,市里排名比优等生的多上几个数位。迟朝并不是天生聪明的孩子,别人都说孩子是父母的镜子。迟饶平,她亲爱的老父亲,头脑极好,在商场上可谓叱咤风云,落到她身上却成了资质平平。当然迟朝说不上笨,只是和那些头脑天生聪明的人类相比,她就是个普通货。也因此,她不得不上起了补习班。
所幸的是,她的脸蛋遗传到了她的母亲金琴。金琴女士,一个从年轻美到中年的女人。作为当年文工团的一员,脸蛋,身材全都无可挑剔。迟朝的巴掌脸,大眼睛,小巧挺翘的鼻梁,全是金琴的基因。
只是两个身高并不低的父母,到了迟朝身上却基因突变了似的。四舍五入一米六的迟朝没有别的烦恼,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她的身高。还好她是个天生乐天派,身高这个问题困扰了几天后,便被她抛之脑后。
穿过小巷子,补习班就在一栋小高楼里。还没到开始补习的时间,里面早就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少人。迟朝挑了一个靠门的位置把包放下,趁着老师还没来,她赶紧从包里摸出牛奶,戳开锡纸“哗哗”地喝了起来。
基因不够,后天来凑。快要十七岁的她打算抓住这花季的尾巴,好好地给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躯打打气。
补习班的氛围并不活跃,来这里的人并不是坏学生,但也不是拔尖的。大部分就像她一样,家里有点钱,在面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便大手一挥,把人送来补习班。
迟朝刚来这里没几天,和谁都不熟络。她也不是个热衷交朋友的人,乐得空闲,还能抽空发发呆呢。
快到上课时间了,课室里这才熙熙攘攘的人多了起来。
课室的位置安排是单人单桌,迟朝隔壁的桌椅一直空着,直到上课铃响起,这才看到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进课室。
迟朝只感觉自己的位置晃了晃,仿佛空气中有一道无形的气波打在了她身上。手扶着桌子稳住身形,有些狼狈地看向隔壁。
引入她眼帘的是一座肉山,不对,应该是一个男生。那个踩着上课铃匆匆而来的同桌,正满头大汗,有些狼狈地将书包放下。大概是感受到了迟朝打量般的眼神,圆润的脸蛋上挂上一抹微笑,朝她嘻嘻嘻地笑了起来,活脱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只见他被肉挤了的小眼睛往讲台上看了一眼,确认老师没有留意他们时,他朝迟朝伸出友谊之手。“你好,我叫言序,语言的言,序列的序。”
迟朝看着横在过道上的那只肉嘟嘟的手,有些出神。这是来到这个城市后,第一次有人主动和她聊天。
正当迟朝发呆之际,伸手的言序误以为这个看起来漂亮的同学在嫌弃他的手,回忆了一下刚刚好像吃了肉包子还没擦手。虽然隔着塑料袋,但难免会沾上气味,女孩子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圆润的脸蛋上露出失落的申请,言序正想把手收回去。
“你好啊,我叫迟朝。迟到的迟,朝阳的朝。”
迟朝伸出手握了上去,露出明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