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去Half吧。”梁辰说:“我去取车,一会正门口见。行么?”
陈晓犹豫了一下,说道:“行。我收拾一下就出来,一会见吧。”
梁辰挂了电话后便直接去了停车场。Half是个同性恋酒吧。原本他并不想让同事们知道他的性向,毕竟现在只是实习阶段,以后究竟会不会在这里工作都还未知。可是刚才陈晓电话里的语气,让他觉得今晚可能不是只单纯的聊简易。于是干脆说了这个指向性很强的地儿,也省了到时再多说些拐弯抹角的话了。
过了不到十分钟,陈晓就从正门出来了。他手里还拿了个袋子。梁辰打开了双闪,陈晓看见后便飞快地过了马路,朝这边跑了过来。
“不好意思,还要耽误你下班时间。”陈晓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梁医生,你。。。。”
“晓哥,”梁辰把胳膊肘从车窗上放下来,扭头对他笑了笑,说:“既然已经下班了,咱就别医生来医生去了。你直接叫我梁辰吧。”
“行。”陈晓点了点头。梁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后发动了车子。
“梁辰,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去那种地方了。一会如果那什么的话,你帮个忙。”陈晓看着外面的夜景,自嘲道:“我还有点儿紧张。”
“没问题,”梁辰爽快地答应下来后,又说道:“二楼安静,咱们到时候去二楼聊。”
“好。那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么?”陈晓说道。
“晓哥,咱们不用这么客气吧。你这样弄的我都有点紧张了。”梁辰笑着说。
“嗨,行吧。我就想问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陈晓问道。
“怎么看出来?你是指你的性向吗?”梁辰挑了挑眉,“直觉吧。但其实我刚才说去那里,只是想告诉你,我是而已。”
陈晓淡淡地笑了笑。
一路堵堵停停后终于到了酒吧。梁辰停好车后,俩人便走了进去。酒吧一楼很喧闹,小舞台上表演着钢管舞,梁辰小心护着陈晓,在帮他拍走了几只咸猪手后,索性冲他小声说了句得罪后,便直接搭上了他的肩膀,一起去了二楼。
二楼明显安静了许多。一个个半封闭的小卡座里坐着一对对情侣。气氛显得尤其暧昧。陈晓环视了一圈儿,心想在这个地方说些沉重的话题,好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略为难地说道:“梁辰,要不。。。咱们换个地儿?”
梁辰笑了笑,推着他坐到靠墙边的卡座后,抬手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说道:“就这儿吧。今晚我想分分神,放松一下。”
“好吧。”陈晓点了点头。
酒水上来后,俩人起先都没开口。过了一小会儿,陈晓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拿起酒杯搅了搅冰块,灌了一口后盯着杯子,说道:“梁辰,那我就直接进入主题了。我想简易病发的样子,你这一个多星期差不多看全了吧。我在六院呆三年了,比简易早来一年。他什么样子我都见过,可我却从没见过,他短时间内情绪这么不稳定过。后来我想了下,应该都是因为你。”
“你来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追着我问过你的事情。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有过好奇心。说实话,我跟他都接触那么久了,也从没见他问过我的事儿。”陈晓兀自笑了笑,又说道:“包括上次他打了你,再给你打电话道歉的事儿也是一样。你可能不会想到,这是他两年里第一次跟别人道歉。以前他也打过人,但从来不会感到愧疚更不会认错。我刚知道他道歉后还挺高兴的,因为不管怎样,他多多少少开始改变了。从那天之后,每天也愿意好好吃饭,人也比以前精神多了。我一直以为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好,直到他第二次打人。”
陈晓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简易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么?他说他不想让你失望。”说完又摇了摇头,“老实说,我听到这话后真的很受打击。两年里,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们会不会失望。甚至他在对我说那句话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失望。梁辰,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些依赖你,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简易应该是喜欢上你了。梁辰,咱们都是学过心理学的。如果一个人只是单纯依赖另一个人的话,那么他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感受。可简易却不是,虽然他还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意识和行为,但每次在事情发生之后,他都会优先考虑你的感受。简易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陈晓说着从纸袋里拿出一个本子,那是梁辰送给简易画画用的。本子已经皱的不成样了,应该是下午简易病发时用力撕扯造成的。陈晓把本子捋了捋后,放到了梁辰眼前。
“下午简易发作的那会儿,身边只有大宁一人。后来我问过大宁,他说简易先是问他还有多久才能到明天,然后又指着自己胸口说很难受。听说他起初还死活不让做电疗,说害怕忘了答应过的事儿。”陈晓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不知道他今天发生了什么,我有会议也一直不在住院部。护士跟我说他一整天情绪都很反常。不吃饭不做疏导,连画画都不画了。梁辰,你本来今天不回住院部的,对吧。所以我想简易可能是因为,觉得今天见不到你了,但心里又很想见你。可这种情绪他说不出来也消化不了,所以才又。。。可惜他不知道你最后还是回来了。”
梁辰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是对简易早上的反应有点儿不放心,才临时决定先来看一眼再去门诊部的。结果刚一进门就看见大宁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指着病房区大声的乱喊着。他心下一惊,想都没想就冲进了病房。然后就看到简易抱着头缩在床边,浑身颤抖地厉害。再接下来的事儿。。。。梁辰摇了摇头,伸手拿过本子后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封面右下方是简易写的自己名字,龙飞凤舞的,就像他的画一样,看着很漂亮。
陈晓一口喝掉了剩下的酒,也把视线落到了那个画本上。随后叹了口气,说道:“你来之前上面曾找过我,想让我转门诊。但我一直拖着没交申请。我说我资历不够,其实我是因为简易。你知道的,六院很多病人都已经在那儿住了很多年了。有些甚至比医生还久。这些年医生们一波波的换,高升的、辞职的,每次离开时就像交接货物一样,把他们一个个转手出去。这种情况简易看多了,所以他以前对医生和护士都很冷漠。他觉得他们只是我们往上爬的试验品,利用完后都会扔掉。我是用了很长很长地时间才让他对我卸下防备。但是你才来没多久,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去观察你,亲近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但我知道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样过。”
梁辰依然没有说话。陈晓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梁辰,其实今天我最想跟你说的并不是这些。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想也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简易一次。如果你两个月后要离开,或者即使留下也依然只把他当普通病人对待的话,我希望你从今以后能远离他。他的心理疏导,日常康复训练我也不会再让你经手。我做这些也希望你能体谅,我们健康人有时后做事还难免有失分寸。简易那孩子,他大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分寸。而且他的病,注定让外界很难接受。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不要因为可怜他就冲动地做决定。但如果,你最后真的决定留在他身边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保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