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点点头,笑道:“县太爷大方得很,我可省了这上街叫卖的功夫了。”
时青思及手头上的案子,低声问道:“赵钰,你可确定你在破庙见到的确实是陈歆?”
赵钰被时青一问,又回忆了一番,好一会儿才答道:“确实就是陈歆。”
“你与陈歆可熟悉?”时青补充道,“那日夜黑风高,你可看清陈歆的面容了?”
“这个·····”赵钰犹疑了一下,回道,“我与陈歆并不相熟,但看衣裳打扮确实就是陈歆。”
时青道:“也就是说其实你并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赵钰微微有些气恼,道:“莫非你疑我为秦俭做伪证?”
时青摇摇头,安抚道:“我不过是想查个水落石出罢了。”
赵钰与时青相交近两年,既然时青如是说,这茬也就揭过了,他忽地想起一事道:“我那日在破庙见过陈歆之后,在返家途中也遇见了秦俭,我问他是否出了事,这大晚上的还在外头,他犹豫了半晌才答,他妻子失了踪,且妻子前几日告诉过他王沥对她有意,只怕是遭了王沥的毒手,我便告知他我曾在破庙见过陈歆,他就匆匆赶过去了。”
也就是说根据赵钰的回忆,那日晚上他先后遇见了陈歆、秦俭和王沥。
却为何有这般巧的事?此案三个当事人都被赵钰一口气遇见了。
时青只觉得有古怪之处,一时半刻却不知古怪在何处,蹙着眉,思索着。
他怀中却有一颗活泼的土豆落在了地面上,滚了两下,被一只猫爪按住了。
白猫冲着时青“喵”地叫了一声,口中叼起土豆,咬着尾巴,此番动作献媚得很,但这白猫却瞧起来优雅无比。
赵钰盯着白猫看了好一会儿,白猫却半点不理会他,只拿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去蹭时青的小腿。
时青回过神来,低下身抚摸着白猫柔软的皮毛。
白猫被抚摸地肚皮都露了出来,这时,桐雨却快步走来,在时青耳畔道:“赵帏来了。”
时青将怀中的土豆南瓜一股脑地塞给桐雨,而后对赵钰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办,你且去书院将土豆南瓜分了罢。”
时青走了两步,又回首对桐雨道:“这担土豆南瓜的钱,你莫要忘了给赵钰。”
赵帏在书房等着时青。
时青走到赵帏身侧问道:“王沥此人可有其它劣迹?”
赵帏回道:“除却夜宿青楼,为女色一掷千金之外,王沥为人和善,从不打骂下人。只不过他府中却有一个侍女道王沥曾轻薄于她。”
刘家小姐、府中侍女,已有俩人确认王沥并非寻芳阁中女子所言的从不用强。
但王沥是否欺辱过陈歆?
时青在赵帏身侧的椅子坐下,手指按着太阳穴,又问道:“你可查到陈歆有不寻常之处?”
“陈歆并非本地人,两年前嫁来郓县,但出身江南,却不知怎地嫁来了郓县。”赵帏答道,“据秦大娘说陈歆是因为家中短了银子,被卖到大户人家,又因在大户人家受了虐待,才夜半逃了出来,辗转到了郓县。”
陈歆并非凡人,这通身世显然不可当真,只怕陈歆是为了掩藏身份才扯了个谎。
陈歆究竟是因何而死,是谁下的毒?
时青对赵帏道:“陈歆为人如何,可与人结过怨?”
赵帏道:“未曾听闻过,秦俭与陈歆怕是郓县最为善心的夫妇了,俩人生活拮据,但借出去的柴米油盐等物件,却从不曾讨要过,邻人若有事相求,也从不推辞。”
既然秦俭和陈歆与人为善,那是谁要害陈歆?
此案涉案者三人——秦俭、陈歆、王沥,陈歆和王沥具已身死。
莫非是王沥欺辱陈歆,陈歆不从,惹怒了王沥,王沥气愤之下毒杀陈歆?
若是王沥动的手,伪装成自杀是为已脱罪,但又是从何处取得的毒/药?据萧漪所言,这毒/药并不易得。
时青又忆起了方才赵钰所言,顿时寻不到半点头绪,出言问赵帏:“赵帏,你觉着此案来龙去脉为何?”
赵帏摸了摸下巴下新长出来的胡子,黝黑的脸上也是茫然一片,道:“县太爷,说实话,我当了十几年的衙役却未曾经手过一件杀人案,最多也就查查谁家的鸡被偷了,谁家的孩子走失了。”
时青温言道:“你且谈谈你自己的看法。”
赵帏道:“陈歆的尸体仵作已验过了,陈歆是被毒死之后,才被挂在白绫上伪装成自缢。但这毒是什么毒,仵作和郓县最好的大夫都查不出来,怕不是寻常毒药。假定陈歆之死是此案涉案之人所为,那么有可能是陈歆自己服毒自尽,但若是陈歆自己服毒,将她伪装成自缢的是何人?又或者是秦俭所为,但第一秦俭为何要毒杀与自己万分恩爱的妻子,第二他不过一个农人,又是从何处寻来的这毒药······”
赵帏顿了顿,见时青示意他往下说,才继续道:“我认为是王沥杀了陈歆。王沥垂涎陈歆美貌,陈歆却心许秦俭,王沥心中愤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陈歆毒杀,但毒死之后,又怕人发现,便将她伪装成自杀。一个妇人受辱自缢,逻辑上也行得通。且王沥是郓县首富之子,要寻个不常见的毒药应比秦、陈两人要容易许多。”
时青见赵帏所言与自己的猜测差不离,心头却无半点喜悦。
这案子,岂会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