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漪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指了指骨琴,轻声道:“请时公子奏一曲《归墟》罢。”
时青三岁学琴,琴技颇高,《归墟》一曲只在杂书中瞧见过,曲子虽然记得,却未如何练过。
但既然他已应承了萧漪,也只得试上一试。
时青吸了口气,十指快速拨动起来,曲子便从他指尖流淌开来。
但这曲子时青却听不见半点,他边弹边疑惑地看着萧漪。
萧漪解释道:“你是凡人自是听不见的,你且继续弹罢。”
时青点点头,低首继续弹奏。
一曲毕,时青忐忑地道:“我可有何处弹得不对?”
萧漪摇摇头,柔声道:“你弹得很好。”
不过是被萧漪赞了一句,时青却觉得耳根子都热了,他急声道:“一曲奏毕,萧公子请回罢,等明日再来即可。”
萧漪却道:“你已沾了这骨琴的气味,只怕白日那女子为了夺回骨琴会找上你。”
时青除却萧漪,一贯无欲无求,对生死亦无执念,展颜道:“若我注定死于她手,你护着我又有何用?”
萧漪叹息一声,将骨琴包裹好,放置在桌面上,出言责备道:“时公子若是死在此处,如何对得起父母,又如何对得起兄长?”
时青注定无后,本就已对不起父母。而时绛,他当时为了性命,弃时绛于不顾,且现下无半点时绛的消息,也不知时绛是否安好······
他苦笑着指了指床铺道:“既是如此,劳萧公子费心了,萧公子今日便在此就寝罢。”
萧漪也不推辞,合衣躺在床上睡了。
一盏茶后,时青见他呼吸均匀,小心地走到他跟前,掖了掖被子,回身走出几步,又放肆地盯着他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才坐回桌边,拿起那本诗经。
第二日,桐雨在门外叫了句:“少爷,起身了。”便推门而入。
时青被桐雨惊醒,睡眼朦胧地回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桐雨却不答,登时红了脸,匆匆地背过身出了门,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时青不明所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是趴在桌上睡的,却不知为何睡着了床上,而身旁躺着那个人,不用说,自然是萧漪了。
桐雨因是以为自己昨日同人颠鸾倒凤,才避了出去的罢。
时青哭笑不得,推了推萧漪道:“萧公子,天已经大亮了,你该去书院了。”
萧漪坐起身来,睡了一夜,他的衣衫已有些凌乱。
时青瞧着萧漪露出心口大片地肌肤,有些面红耳赤,转过头去,道:“萧公子快些起来洗漱罢。”
桐雨已做好了早膳,一一摆在饭桌上,人却不知去哪儿了。
时青低首默默地用食,注意力却全数在对面的萧漪身上。
刚有几颗米饭划入胃中,时青却听赵钰的声音从后院传了过来:“阿青,你的鸡又跑出来了。”
这一刻,时青无比感谢赵钰,也无比感谢那只日日想要脱逃的老母鸡。
他立刻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只留下一句:“萧公子,我去瞧瞧。”便落荒而逃。
赵钰照例挑着一担南瓜土豆站在院子外头,而老母鸡则轻巧地立在一颗南瓜上头,黑溜溜地眼珠子嚣张地盯着赵钰,欢快地鸣叫了一声。
赵钰也盯着老母鸡。
一人一鸡对峙着,颇为有趣。
赵钰干脆放下扁担,挥着衣袖要把老母鸡赶跑。
老母鸡却只是动了动爪子,换了一颗南瓜来当立足之地,高昂着头,嚣张得很。
赵钰见时青在旁边看戏,抱怨道:“县太爷,你管管你家的鸡可好?”
时青调侃道:“它总同你过不去,怕是和你有缘。”
赵钰接茬道:“或许与我家的锅有缘罢,煮一锅鸡汤是极好的。”
那老母鸡像是听懂了赵钰的话,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将土豆南瓜都啄了个遍。
赵钰无奈极了,对含笑站在他身侧的时青道:“你瞧瞧这鸡果真与我家的锅有缘。”
时青轻手将老母鸡抱了起来,丢入院中,回身对赵钰道:“你今日这担南瓜土豆我买了。”
这南瓜土豆被老母鸡啄了几下已全无卖相,时青随意拣了两个,抱在怀中,而后道:“赵钰,你把余下的南瓜土豆分给书院里的孩子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