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大马路边经常有拉着公粮去上交或者上良种场拉种子的马车经过,在乡下顺路带个人是常有的事,陈招娣轻而易举拦下一辆,跟着马车一块儿上了县城。
这边病房里才把东西收拾好,相识的徐护士气喘吁吁跑进来,“不得了了宋同志,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被萧和平用军大衣和大围巾裹成球的宋恩礼一脸莫名其妙的坐在床上,看看抱着儿子的萧和平又看看徐护士,“咋了徐大姐,是住院费整错了吗?”
“不,不是,这算个啥事。”徐护士连连摆手,“哎呦你瞧我都让你带跑偏了,跟住院费没关系,是有人举报你偷了别人家的男娃……”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秀英原本笑盈盈的脸已经垮了下来,“咣当”把才收拾好的那网兜日用品丢回桌上,“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对不?长的很单薄一脸苦命相,穿一身草木灰色儿的旧棉衣棉裤。”
除了陈招娣这个蠢货,王秀英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会闲得慌干这种事。
“对!肚子上绑着个枕头,手上还拄着根棍儿!说是你们家老二媳妇,我瞧着还怪眼熟的。”
“他娘的,给她脸了!这事娘来处理,老四你先把你媳妇儿子弄下去,亲家爷爷在马车上等。”王秀英随手抄起一把笤帚,在门框上砸了砸后气呼呼往出走,徐护士到底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也好奇跟了上去。
“别跟那傻子一般计较,她就是眼红。”萧和平虽然心里也憋了火,好歹分得清轻重,怕媳妇气着,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用背带把儿子绑在胸前,他在宋恩礼跟前微微蹲下!身,宋恩礼嬉皮笑脸趴上去,在他后颈上亲了亲,“其实我没这么脆弱的萧和平。”
她不会把陈招娣放在眼里,也没有脆弱到坐个月子得脚不沾地。
也不知萧和平这二货从哪儿听来的女人坐月子走路,这些天连上厕所都是他背着去的,而且还能沾水,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也就算了,居然不能刷牙!连多说几句话都不许,说是怕闹舌疾。
一面翻着科学月子书,一面到处打听各种注意事项,宋恩礼觉得她这月子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全是让萧和平折腾的。
拐到楼梯口,不用下楼都能听见楼下大厅里的吵闹声,萧和平重新上楼,绕的后门去了前院,把宋恩礼和儿子平安送上马车,里里外外都捂严实了,这才重新往大厅走去。
这会儿医院大厅里正是热闹,看好戏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门口都堵了。
萧和平好不容易从人群众挤进去,就见陈招娣跪在地上抱着他娘的腿,可怜兮兮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啊!你咋就不相信我,就红旗那小身板能生出六斤六两的男娃吗!如果这娃真是她生的,她咋不生医院里干啥要生路上,分明是她偷了别人家的男娃来糊弄咱家啊!”
别看她怂头怂脑,说话也不敢大声,却愣是能给人气出一肚子火来!
周围的群众不明就里,跟着起哄,“那就报公安啊!把偷娃的贼抓起来!”
去年出的那起子拐卖妇女儿童案,让他们对这类事件深恶痛绝,虽然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满腔无处发泄的正义根本压制不住!
“谁他娘的偷娃了!我们家大孙子跟我老儿子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别说小小一个江源县就是整个省城怕是也生不出这么俊的娃,谁稀得要别人家丑不拉几的瘦猴儿!”王秀英呼呼喘着大气,要是不看她大着肚子,她真恨不能一脚给陈招娣踹回老家,咋就有这么能整事儿的人!
“我告诉你陈招娣,你要是再敢给我胡搅蛮缠那就按他们说的报公安!你血口喷人,到时候再跟上回似的把你抓起来关上个十天半个月!”
“娘!”萧和平适时出声打断了王秀英的话。
他们两口子半夜出门,早上才到医院是个弊端,虽然已经安排妥当,但如果真报了公安哪怕查不出啥也是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没穿军装,这几天在医院都是一身笔挺的哔叽布中山装,上面整整齐齐连半个补丁都没有,再加上那张硬朗严肃的脸,一看就是啥单位的干部,看热闹的人顿时安静了许多,怕自己得罪了啥不该得罪的人。
陈招娣也怕。
萧家这么多人,她最怕的就是萧和平,以前萧和平还没结婚的时候更可怕,随便一瞪眼她就能吓得成宿成宿做恶梦,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萧和平为了萧家,陈招娣又多了几分勇气,哼哼唧唧哭到他跟前,“老四,二嫂也是为了你好,你说你挣点钱不容易可不能给别人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