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礼给王秀英使了个眼色,抢在罗家两口子进主屋前把唯一之前的缝纫机以及几个装着王秀英全部家当的大木箱和木柜给转移到了地窖,连灶间的油罐子都没放过。
倒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罗家两口子把市侩表现得太明显,如果让这种人看到任何同钱有关的东西,怕是不好打发,而且就冲着这两口子对自己亲生闺女的那绝情的样儿,闹不好还会落他们口实传出啥对萧和平不利的话。
她相信以罗立秋的豁达是能够体谅她这么做的。
待王秀英磨磨蹭蹭领着罗家两口子进门,屋里就只剩下几件陈旧的老家具,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王秀英连搪瓷茶缸都没找到,暗暗佩服小儿媳藏东西能力的同时改用土瓷碗给冲了两碗糖水,“亲家来炕上坐,喝完热乎水。”
打从进院后罗母脸上的嫌弃就未曾退去过,不过糖水却是人人都喜欢的,端起来便咕咚咕咚的牛饮,大半碗下去才用手背抹抹嘴,“糖还是搁少了,寡淡寡淡的没啥味儿,不过你们乡下人弄点糖也不容易,不像我们在厂里上班的有糖票。”
“是,家里穷见笑了。”宋恩礼故意粗鲁的把千层底趿得嗒嗒作响,“娘,我去后山找找小栓他们,让他们多挖点野菜回来晚上好给二嫂她爹娘加菜。”
夏天热,穿棉布衣服不如老土布凉快,其他布料又太惹眼,她身上穿的一直都是王秀英给她做的老土布衣裳,显得十分粗糙,再加上她大着个肚子身子骨却看上去十分单薄,细腻的白皮肤也因此成了营养不良的证明,于是就更衬得萧家条件差。
罗母撇撇嘴,“也不知道我们家立秋咋想的,咋就愿意上这儿来过苦日子。”
孩子们生性活泼不知疲惫,很少有午休时候老老实实在家睡觉的,一般这个点不是在下游河跟陈小宁一块儿摸螺丝就是上后山挖野菜拾柴火。
宋恩礼回屋拿了一身自己的老土布衣裳又拿了一身萧和平的,先就近去了趟下游河,见着陈小宁,赶紧朝她招手,“赶紧的,急事儿。”
打从那天吃过宋恩礼给做的上汤螺丝,陈小宁就彻底掉进了螺丝坑里爬不出来,每天得空就往下游河钻,非要摸上一盆回去不可。
听见宋恩礼在河岸边喊她,忙蹚着水往朝她走去,“咋了红旗姐。”
为了不把衣裳弄湿,下河的时候陈小宁早就把衣袖裤管全给卷了起来,破旧的大草帽下,圆乎乎的脸蛋让太阳晒得通红,汗水一直从额头顺进脖子里,再加上不知啥时候糊在脸上的河泥,着实一副乡下傻姑娘的形象。
宋恩礼笑着递过去自己的手帕,“知道小栓他们在哪儿不?赶紧去叫回来,都到小院集合,我要说个事儿,记得千万别回家先到小院。”
陈小宁被她严肃的语气给唬住,连连点头,“唉唉,我这就去。”
两人分头行动。
待陈小宁喊来萧家的几个娃,萧和平和宋爷爷也已经听宋恩礼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宋爷爷激动得又把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撕了一道大口子,“太好了!没啥比装穷糊弄人更有意思了!”
“那您就给我好好演,别穿帮。”宋恩礼把刚拿来的萧和平的那身衣裳丢给他,“喏,换上,在二嫂他爸妈走之前你都不许穿军装,那俩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主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秀英舍不得让老儿子穿这么粗糙的布料,这还是宋恩礼自己学着用缝纫机给他车的,为的是让他睡觉的时候穿,只可惜做了这么久一次也没派上用场,因为萧和平睡觉从来不穿衣裳,连裤衩都不穿。
“穿穿脱脱的怪麻烦。”这是他的原话。
臭流!氓。
想到这,宋恩又白了他一眼。
“哎,我这就去去换。”萧和平虽然纳闷自己好端端挨一白眼,可谁让白他的人是小媳妇,非常配合的拿着衣裳进了里间。
“红旗,你看我要不要也换一身?”
宋恩礼眼珠子上下一活动,非常坚定的摇摇头。
真是鞋儿破衣裳破,都快赶上她刚来大队时见到的张老棍了,她想不出还能咋破。
“你们几个听我说。”她扭过头朝跟前一字站开的孩子们鼓鼓掌,“这几天家里来了客人,如果让他们知道咱家日子好过传出去会有大!麻烦,所以咱们得紧衣缩食几天,等他们走了再好吃好喝,而且要是他们问起来,你们也不能告诉他们咱家以前吃啥穿啥用啥,能做到吗?”
“能!”萧小栓第一个举手,“我娘说了,要是被人知道咱家有肉吃他们就会把咱家的肉抢走,以后再也吃不上了,还要拉到动员台往脖上挂牌子,所以客人要是问咱,咱就说家里穷,吃糠菜团子和老咸菜。”
“小栓真聪明。”宋恩礼毫不吝啬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