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聆也笑了,一双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弯成一弯新月,模样乖巧可人,说出来的话却叫伙计心脏差点停了一拍。
“好,那继续吧。”石聆把赢来的钱全部往“大”字一推,“我还要赢。”
韩世清惊得说不出话,而坎子此刻脸色已经黑了。
这个小姑娘,真是太过分了。
他都已经让她赢了,她怎么还得理不饶人?她又不会赌,她嚣张什么啊,她不就是有钱吗?有钱了不起啊,就可以欺负人啊?
坎子气得脸通红。伙计一见情形不对,忙道:“姑娘!姑娘真有兴趣,要不要玩些别的,这总是压大压小的,没意思。”
“别的?”石聆摇摇头“可是别的我不会。怎么,大小今天不能玩了吗?”
伙计正为难,坎子却一拍桌子:“不玩了不玩了,我今日还有事,要告假,这桌停了,你想玩,去别桌吧。”
说完,坎子就依拢东西,当真是要收了。
石聆漏出些遗憾的神色:“别桌没意思,你走了,我也不玩了。”
一句话成功地又让坎子吐了口老血。
怎么,欺负他欺负上瘾了?
专挑老实人欺负是不是?
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有钱是不是真的很了不起啊!
石聆没再看他,只是默默地收了八千两银子,跟韩世清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便走了,用背影回答了他。
——有时候,有钱,真的很了不起呐。
也多亏五公主挑中了这么一家大赌坊,若是一般的小赌坊,如他们这等嚣张的赌法,怕是没法全须全尾地走出来。
一出门,五公主便迎了过来,她打量了一脸劫后余生的韩世清一番,笑道:“这位是……”
韩世清拱手:“在下韩世清。”
“韩,你是韩侍郎家的人?”
韩世清苦笑:“惭愧。”
韩侍郎是他的亲二伯,但是此刻,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是武公子,我的朋友。”石聆介绍道。
“对!我是琮秀的朋友,我们可要好了!”听到“朋友”二字,五公主眼睛一亮,“怎么样,琮秀,你有没有帮韩公子出气?”
“明知故问。”石聆无奈。
她叫五公主先走,本是怕赌场出尔反尔,把皇室中人卷入危险。结果这姑娘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硬是看完了热闹才走,这会儿又等再门口装“偶遇”,演技还特别浮夸。
五公主干笑了两声,道:“琮秀,你这一招,如果继续下去,岂不是能一直赢到钱?”
石聆却不理会,转过身来,对韩世清道:“韩世清,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五公主皱眉:“怎么突然这样严肃?”
石聆道:“今日之事,不过是碰巧罢了。若你在别的赌坊,若是玩了牌九或者其他什么,我都没有办法帮你。你在韩家非嫡非长,若是这事闹到韩府,你今后的处境会如何,你可知道?”
韩世清垂眸,神情凄楚。
他对着石聆深深一礼,诚挚地道:“多谢石姑娘出手相助。”
石聆将这一礼受了,没有避让。
对于韩世清这种人,她若客套,反而让他心里更难受。
叹了口气,石聆道:“可是有什么难处吗?”
她百花宴之后便搬回了自己的宅子,之后与韩氏一族再无接触,也没有见过韩世清,所以并不知道韩家出了什么事。
韩世清斟酌几许,觉得眼下大概也只有石聆会不计前嫌,帮得了他,也会帮他。于是他便将事情说了。
韩家虽不是世家,但毕竟有韩侍郎在,也是官宦人家,并不会短缺子弟的吃穿。韩世清虽是庶出,他的吃穿用度与韩世平相比也并不差什么。可是,韩世平的生母曲氏家境富庶,曲氏无论是在婆家还是娘家都不缺银子,而韩世清则不然。韩世清的生母薛氏不过是个丫鬟抬上来的姨娘,出身贫寒,薛氏的娘家自然不会太充裕。月初,薛氏的父亲生了重病,薛氏把能拿得出手的首饰都便卖了,勉强贴补了些药钱。可薛老爷子病得极重,用了好几颗人参才将命吊了回来,这人参都是赊账来的,如今人家来催账了,薛姨娘却再也拿不出银子来,整日以泪洗面。
韩世清也把平日里的积蓄凑了上去,但还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近日,对方又来放话,说再不补齐欠款,就要去薛府闹。虽说韩世清名义上的外族应该是嫡母曲氏的娘家,但是薛姨娘到底是他的生母,他跟着生母长大,外祖一家也待他极好。如今老爷子的病刚有起色,禁不起闹腾,他这才出此下策,想到赌坊试一试运气。
显然,他的运气并不好。
石聆听罢,却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的运气好极了?”
韩世清一怔,抬起头,发现五公主也在笑。
“可不是好极了,不然,怎么会遇到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