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这是个极大的诱惑。
姜婳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往那边倾斜,她知道郭飞燕主动引她去书房一定别有用心,可这龙潭虎穴她非闯不可。
今日郭飞燕同她撕破脸,往后再不能装作姐妹情深,伺机靠近宋梓言的书房了。
见她未曾推拒,郭飞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决然的力道,几乎是拽着她往书房方向而去。
姜婳行至半路,才忽而想起萝月来,转身回望,只见淡花疏影,白石青竹,哪里有萝月的影子?她微微蹙眉,想必萝月已经被宋府有眼力见的丫鬟请去别处了吧,这会子她也顾不得了。
到得书房外,姜婳才发觉这书房设置得较为隐蔽,离园子近些,离前边庭院却有些距离,站在树下,她甚至听不到前边庭院中的动静。
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层距不高,三面修竹环绕,楼前一棵合抱粗的大樟树,将整栋小楼掩映其间,若不仔细察看,很容易将此处忽略。
姜婳心中暗叹,整个宋府也就这处书房花费最多心思,她却不明白,郭飞燕为何敢带她来此处,若说没有宋梓言授意,她用脚指头想想都不会信。
郭飞燕或许会被仇恨冲昏头脑,却不会再大事上自作主张,否则以前世郭飞燕对她的忌惮,恐怕不能成亲那天便会悄无声息地弄死她。
姜婳跟在郭飞燕身后,拧眉踱步进去,终究猜不透宋梓言的用意,莫非是想用画像打动她?
正思索着这种可能性,姜婳抬眼便见着,书房正中细腿镶大理石香楠木书案上,散乱地铺着一层层宣纸,她檀口微张,呆呆地走上前去,那些宣纸上或半身、或全身,一颦一笑,俱是她的身影。
若说进来之前,姜婳尚对郭飞燕的话心存疑虑,此刻却是被惊得生不出半点怀疑来。
若非亲眼所见,她哪里知道,宋梓言曾对她这般用过心?能将她的神韵画得惟妙惟肖,跃然纸上,足见他对她的了解。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宋梓言画出的是从前傻兮兮为他欢喜为他愁的姜婳,并非如今脱胎换骨的她。
“这下妹妹总该信了?”郭飞燕的声音带着哭泣过后的沙哑,混着心怀怨怼的冷意,幽幽荡荡,仿佛深夜踽踽独行的幽灵,“若你未曾婚配,我也不是不能将正妻之位让给你,可你已然嫁人,还霸着他的心。”
郭飞燕深吸一口气,将眸中泪光生生忍住,她不想再在姜婳面前哭,即便是假装她也不愿,只有弱者才会落泪,她这一生终会是赢家!
“所以,你带我来看这些画像,就是想告诉我,你的夫君心里仍念着我?”姜婳笑眯眯道,“即便如此,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面上虽带着笑,眼中却冷若寒霜。宋梓言念着她,难道就是她的错?凭什么郭飞燕一副自己对不起她的模样,那般理直气壮!
还说将正妻之位让给她,嗬,她稀罕吗?那位子是镶了金开过光的?
郭飞燕摇了摇头,面色带着凄然的白,下巴却扬得高高的,有种不服输的倔强:“我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对梓言,到底有没有情意?若是有,便守住你的心,只要你一心向着他,有朝一日他定会娶你过门,我也愿意与你平起平坐。”
“哦?”姜婳笑意森然,她怎么会觉得郭飞燕可怜呢,郭飞燕明明跟宋梓言一样的无耻,这说话的口气,让人不忍直视,她是正妻还是红娘?
姜婳哪里听不出来,她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原来不过是想为宋梓言牵线搭桥,叫她心里时时记挂着宋梓言,对宋梓言有求必应,所谓的有朝一日,不过是拿下大晋的那一日。
平起平坐啊,这又是宋梓言授意的么?果然同前世一样,永远会想出不同的好听话来吊着她,就像驴车前头吊着一捆青草,勾着她替他卖力。前世她心系宋梓言,宋梓言有着姜家姻亲的身份便有诸多便利,如今却不知宋梓言想利用她做什么。
不管是什么,她都没兴趣,毕竟她连看宋梓言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没想到姐姐这般大度,倒是我小瞧了姐姐。可惜我家夫君待我极好,我欠他良多,并无二嫁的心思,姐姐还是别费心了。”姜婳语气淡漠,对郭飞燕的最后一丝耐心也已耗尽。
与郭飞燕纠缠的同时,她的眼睛可没闲着,不动声色地将书房明面上的陈设物件看了个遍,却并未见着什么有用的破绽。
想来郭飞燕也不可能容她独自一人呆在这书房中,姜婳同她话不投机,抬脚便要往外走。
不料,郭飞燕往她身后望了一眼,转身疾步走出去,抢在她前头,站在门槛外面对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妹妹莫急,有没有情意你跟我说没用,不如同梓言说去。”
说完,不等姜婳反应,骤然将门合上。
姜婳心下一惊,急急推门,却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感受到身后衣袂带来的风动,姜婳一颗心如同跌至寒潭。
她狠狠咬了咬唇,几乎能感受到宋梓言的鼻息徐徐吐在她发间的热度,死死按下几欲作呕的冲动,泠声道:“宋公子这是做什么?贵夫人将我强留于此,不知是她自作主张,还是你的意思?”
不必回头看,她也知道身后来人便是宋梓言,可来之前明明有人告诉她宋梓言出府去了,为何他会忽然在此出现,又是何时来的?
姜婳心头突突直跳,总觉得他来者不善。
“婳儿当真如此绝情?你送我的荷包、宝石匕首,我都好生收在匣中,日日睹物思人,原以为婳儿心思同我是一样的,没想到你才认识那状元郎短短时日,便移情了么?”宋梓言的语气似叹息,似埋怨,好像她不在念着他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姜婳笑了,她猛然转身,步摇下坠着的珠串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无声地敲着她的面颊,她一双美目如覆霜雪,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玉冠华衫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