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烟墨终日卧床不醒,烟翠宫里的女婢侍从和内监无所事事,薛半半和满满住进去,倒正好给他们找了些活计。一整日,打扫泗目轩,重整内饰,端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
自然,这殷勤备至的背后,多少含了些私心。幽逸阁阁主的名声如雷贯耳,即便身处深宫也对她的事迹了然于心,谁都盼着她心情大好之时愿意给自己断个命数、占个未来什么的,至不济,也好请她帮衬着调养一下身子。
总算到了晚膳时间,满满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怎奈呈上的膳食却少得可怜,在满满的风卷残云下,薛半半也只吃了个半饱。
“宫里怎这样小气!”满满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我还饿着呢。”
薛半半无谓得笑:“也许旁人眼里只我一女流之辈带着个孩童,胃口小的很。”她眼中闪过一丝神秘,“别急,待夜深一些,你我去后花园里寻些好吃的。”
满满立刻两眼放光:“你是说……找……?”
薛半半笑着点头,很快有婢女叩门进来收拾餐具,见餐盘空空如也,她面上疏忽一瞬的尴尬没有逃过薛半半的眼睛。或许明日送来的膳食会更多些吧。
入夜,两抹身影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来到后院,后院是婢女侍从们生活之所,同时也是烟翠宫的小厨房之所在,厨房门口设了一小块耕地,听说墨嫔娘娘兴致好的时候,曾谴下人种植一些时令果菜,也算是个乐趣,眼下自然是荒废了。
薛半半站在土壤前,心中竟为自己随即要做的事而有些小兴奋。她合下双眼展开双臂,集中自己的意念,仿佛生而知道如何去做一般,以自身意识与天地相通相融。
片刻之后,她身前的土壤开始轻微震颤,随后耸动、翻滚、化成极为松散的颗粒,一下一下往地面上推送着什么。
满满一脸欣喜地看着藏在土壤里的蚯蚓和甲虫纷纷冒头,早已垂涎欲滴。
忽然,一切异象顿止,薛半半迅速拽着满满的手臂躲进灌木。
两名婢女同样蹑手蹑脚地偷摸着进了厨房。薛半半蹙眉:难道这烟翠宫里偷吃宵夜是平常事?
一名婢女小声道:“离欢,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吃这么多。”
被叫做离欢的婢女显然满嘴塞了食物,含混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老觉得饿,好饿!”
“你不是有喜了吧?”
“去你的!”
语声停顿片刻又响了起来:“想来也不是,你这样暴饮暴食也有些时日了,要是有喜,如今也该显怀了。自从娘娘病了之后,御膳房每日按例送来的吃食都让你一人包了,你却仍然餮食不足,今日给阁主的吃食,你也吃了不下一半,现下又来厨房找吃的,从前你吃得可不多啊……”那人说着说着,语调愈发严肃起来,“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原来这个叫离欢的婢女分走了一半的膳食,想来宫里也不至于如此吝啬怠慢。离欢,薛半半有些印象,她才十六岁,个子瘦小单薄,一点都不像食量惊人的样子。听他们的对话,好像她是突然从常人饮食化成饕餮之量,其中定有蹊跷。
薛半半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时,离欢与另一名婢女丛荷同时一惊,离欢手中的吃食洒了一地,两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幽逸阁阁主是皇上请进宫来为娘娘治病之人,却又称不上主子,如今被她看见这般狼狈模样,也不知该不该伏跪认罪。
薛半半淡淡道:“无需惊慌。”她目光落在离欢身上却显出一丝警醒,走近两步伸出手,“我给你看看吧。”
离欢犹豫片刻,有些局促地将手伸向她:“奴婢并无金银财帛,阁主,可愿为奴婢治愈?”
薛半半并未回答,倏地握紧她的手,脑中迅速追踪她的记忆,吃,吃,吃,还是吃!
离欢持续不绝的饥饿感顺着相握的双手向薛半半的脑中源源不断地传递,竟让她也更饿了一些。她不得不排除杂念,追溯更深远的记忆。终于,她找到了那个节点,她的怪异之症正始于淮烟墨昏睡初期,即淮烟墨昏睡之后,她的食欲日益增长,一分分被饥饿感控制,脱离了常人的范围。她的胃肠极其亢进,整日快速运作,消食能力竟有常人三倍之多。
薛半半拧着眉,再往更深处探索,却发现离欢的记忆出现长段空白。
紧握的手松开,对视的两人,一人面露凝重,使得另一人更忧心起来。
“阁主……奴婢是不是病了?”离欢在薛半半的凝视下面白如纸。
“倒不是。”薛半半沉吟着道,“你曾被人操控。做了何事我目前无法断定。”
此话一出,离欢简直要吓出病来:“阁主之意……奴婢如今这般饮食,乃受恶术操控所致?”
薛半半摇头:“你且安心,操控术早已去除,你如今这般,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