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那天上午,秦桑花枝招展地跑到了我和周胤良下榻的酒店。我当时在房间里,秦桑被阿北拦在门外。我隔着门缝瞄了一眼,长得很漂亮,有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
阿北问周胤良怎么处理?说人都来了不带也不合适。再说,在G市的地盘上,秦桑的名字要比我响,而且,秦桑替周胤良负责了一些事务,在G市的商圈有颇多业务来往。
我不动声色地看向周胤良,其实说心里话,我还真不想去拍卖会。我只要一想到沈毅城也要去,我就心里莫名地发慌。
但一码归一码,若是周胤良主动带秦桑去,那是周胤良的事。可秦桑逼到酒店来,周胤良再抛下我带她去,那就是让我难堪。
放眼整个Z市,谁不知道我才是周胤良的老婆?这要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回到Z市还不让人在背地后里笑死?
周胤良靠在沙发背抽烟,不咸不淡地问了阿北一句:“谁让她来的?”
阿北挠了挠头,说没人让她来,估计是秦桑自己听到消息就过来了。
我嗤笑一声。
周胤良扫我一眼,大手不重不轻地在我屁股上打了下。
阿北说:“良哥,秦小姐的意思是可以跟嫂子一起去。”
我没料到秦桑还玩了这一手,她倒是并不急着跟我立刻撕破脸,以退为进,只守不攻。
很显然,周胤良也没想到。
秦桑主动跑来找周胤良,不争不闹,只求个陪伴,倒是真不好拒绝。
周胤良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颈口,将领带扯开一些。他一把将我抱到他腿上,顺势亲了下我的脸颊,“带她去吗?”
我故作听不懂,明知故问:“带谁去?”
周胤良无奈地笑笑,把指间的烟掐灭,语气凉薄地回了阿北,“让秦桑回去歇着,我有空再去看她。”
阿北点头称是,临出门前不动声色地扫了我一眼,却不知是何用意。
拍卖会在晚上八点举行,里面的座位都是排好的,不能随便坐。来之前玉姐还张罗着想跟我坐一起,可进场之后人一多,我连她影子都找不着。
我挽着周胤良的胳膊在侍者的引领下坐到中/央区的第三桌,我心里念着玉姐,就四下环视了一番。我一扭头,一身黑色正装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眼帘。
我心里“咯噔”一下,目光顺势上移,迎上一抹风/流/不/羁地笑,却是沈毅城。
他坐到我身旁一桌,眉目慵懒,骨节分明的中指上带着一枚墨玉戒指。
我身体微僵,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沈毅城先开了口,但话却不是对我说的。他隔着我跟周胤良打招呼,说了句:“听闻周老板最近干了一笔大生意,很是让人眼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周老板也带着我们这些人一起发发财。”
周胤良笑了笑,眼底却晦暗不明,“别人不敢说,但沈老板还需要我带着发财么?”
沈毅城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茶杯,漫不经心地握在手里把玩,眼尾漾着浓浓的戏谑,开口亦是半分轻嗤,“我胆子小,有些事情,周老板敢做,我未必敢。”
我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不着痕迹去扫周胤良。
周胤良却眉目不变,只是语气比沈毅城更加耐人寻味,“这世上还有沈老板不敢做的事?真是稀奇。”
沈毅城大笑出声,但笑不达眼底,藏着利刃,阴森寒冽,“承蒙周老板夸奖,我还真是受之有愧。”
周胤良敛了笑意,没再和沈毅城继续扯皮。
恰时又有人向这边走来,坐在我和周胤良的后桌。有女人甜甜地唤了一声:“周太太。”
我回头看去,坐在后桌的人居然是张团长的女儿,张小姐。
上次张团长过寿,这个张小姐对我印象不错,但我对她印象一般。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我总觉得这位张小姐并不像她表面上看着那么单纯善良。
出于礼貌,我公式化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张小姐又礼貌地向周胤良问好,周胤良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接着,张小姐又看向了沈毅城,因为沈毅城在前排,所以张小姐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就是这么一个背影,却也依然让张小姐绯红了脸颊。
我冷眼瞧着张小姐咬了下嘴唇,一副欲语还休,足足挣扎了十几秒,才鼓足勇气柔柔地唤了声:“沈老板……”
沈毅城回头看她,她一下子就垂了眼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对沈毅城的情意,却偏偏沈毅城好像看不出来。
沈毅城冷冷淡淡地问了句:“有事?”
张小姐忙说没有。顿了顿,沈毅城刚回过头去,张小姐又柔柔地补了一句:“沈老板,我爸爸说,若是哪天沈老板有空,想请沈老板到家里坐坐。”
沈毅城不拒绝也不应承,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假装没有听见。
张小姐顿时有些尴尬,但又不敢再说,只能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自己给自己勉强打个圆场。
没多久拍卖仪式正式开始,主持人站在台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背着中规中矩地开场白,说了一堆没用地官方废话。
紧接着开始拍卖,前几轮水花都不大,拍卖的东西也都很一般。我看不上眼,周胤良就更看不上眼。
后面几轮还可以,但东西也都马马虎虎。我看上一支复古簪子,周胤良以七十万的价格帮我拍了下来。我又按照周胤良的意思拍了几件贵的古玩,留着后面找机会给部长夫人送去。
我一直留意着沈毅城,他全程没举过牌,一样东西也没要。倒是坐在我后面的张小姐举过两次牌,分别拍了一条项链和一副毛笔字。
拍卖会进入尾声的时候,主办方安排了几个节目表演,请了当红的女子组合穿着暴/露的衣服在舞台上连唱带跳,看得台下的男人们都挺兴奋。
就是在这个时候,阿北从外面匆匆走到周胤良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我听着个大概,好像是秦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周胤良眉头微皱,不耐烦地问了阿北一句:“严重么?”
阿北说好像挺严重,人已经送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脚踝骨折。
听到这,我忽然挺佩服秦桑,为了见周胤良一面也算是下了血本。如果换成是我,说什么也对自己下不了这么狠的手。
阿北问周胤良:“良哥,您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眼?”
周胤良把指间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起身。
我亦跟着他站起来。
周胤良对我说:“一会儿让司机先送你回酒店,我晚点过去。”
我只能点头答应。
周胤良走后,我在会场门口站了一会儿。司机问我现在走吗?
我说等一会儿,让他先在停车场等着。
司机恭恭敬敬地应着:“那等太太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过来。”
我嗯了声。
外面天色不太好,淅淅沥沥飘着几缕细雨,我站在台阶上,垂眸看着地面上的水洼,雨滴落下来,然后开出了一朵奇异地小水花。
我的耳边寂静得只剩下风雨声,远处是一片璀璨地霓虹,身后不曾听到脚步声,眼眸下却忽然多出一支白色的茉莉花。
我下意识回头去看,霓虹下,沈毅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染了一层流光,水波不兴,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