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身后跟着拖油瓶。”
白发女猎人如是说,在粗制滥造、摇摇欲坠的木制平台上打开连通木桶的水龙头,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
“这句话我都听你说过好多遍了,但是你每次都是教导新猎人最用心的那个。明明嘴里说着讨厌谁,实际上却比谁都还关心你讨厌的对象,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在你的徒弟身边,比我还像个老妈子。除了你以外,就没有哪个猎人不仅教授具体手法,顺带还要剖析一番原理的。”
身披乌鸦斗篷,头上还戴着类似中世纪瘟疫医生鸟嘴面具的老猎人耸了耸肩。
“从前工厂还在的时候,就有人说你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看样子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半点改变。”
“哦,乌鸦,有人说过你的嘴很毒吗?我怀疑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被选中成为处刑者的。”
伊芙琳的脸上飘起两朵红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喝酒上脸。
“呵,算是吧。不过我也因祸得福,清醒地活到现在,甚至还能和你谈笑风生。”戴着鸟嘴面具,声音听起来有些年纪的女猎人轻叹了一声,把目光转到橘粉色青年的脸上,“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吗?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就像是个关在城堡里享受的贵族少爷。”
罗玛尼·贵族少爷·枪反达人·内脏暴击恐惧症患者·阿基曼举起手。
“呃,我叫罗玛尼,并不是贵族少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本来我是到这里来送个口信,顺便找人的,没想到才到这里,就卷进了猎杀之夜。嘛……本来差点要被狼人吃掉的,幸亏伊芙琳及时赶到救了我,就一路跟着她了。”
没想到整个人穿得就像一只大号乌鸦的女猎人反而更惊奇地看向他:
“医生?医生难道不是在某些手段上比我们更强吗?你看起来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爷,不,也不对,贵族也不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你身边的这位,就曾经是一位身份尊贵的贵族。”
罗玛尼:“……”
亚楠的猎人都这么残暴了,某种程度比猎人更凶残的医生到底怎么样,他是真的不敢想,他也不敢问,反正在迦勒底守着电脑发发SCI论文就好了。
……
“他没接受过血疗,还有,别提身份的事。”
伊芙琳简短地解决了乌鸦的疑问,略显冷淡的面孔上笼罩着阴云。
“一时口误,抱歉。”乌鸦的声音低沉下来,伊芙琳莫名地听出了某种怜悯,“一个没接受过血疗的新人,要在亚楠活下来可不容易。孱弱的普通人类,恐怕连血月降临之前的时光都无法坚持下去。”
“但是既然我遇到了,就没有放弃他的道理。毕竟,我们都是不属于亚楠的异乡人,不是吗?”
乌鸦诧异地看了伊芙琳一眼,就连鸟嘴面具也似乎挂上了调侃的微笑。
“自从……旧亚楠那件事以后,我就很少看见你如此情绪波动了。也许在这个野兽横行的小镇里,多收个徒弟也不是坏事。说不定哪一天他能咸鱼翻身,英雄救美呢?就算没有这种浪漫的情节发生,这家伙也能当个移动弹·药·库和血·库存着。”
“你再这样说,我就想要和你打上一架了。”伊芙琳放下木杯,厚着脸皮无良地伸手,“作为赔礼,我想要你的慈悲之刃。”
“恐怕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乌鸦瞪了一眼伊芙琳身后的小跟班,没好气地把腰间短刃往怀里带了带,“慈悲之刃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给你?而且就算我给了他,这把刀的特质,也注定会让他这种反应迟钝、体力更差的家伙白白在夜里丧命。”
她从木质平台上堆叠的杂物李摸出一把长短适中的小刀,塞进青年的手里。
“比起慈悲之刃,我还是觉得这种适合初学者的刀更好。初次见面,我是艾琳,是这座城市里负责处决猎人的猎人,你也可以叫我乌鸦。可爱的新手猎人,既然你到了亚楠,那就在这里尽情地探险吧,不过,当你过分沉溺于杀戮,我便会循声而来,将你处死。”
……
“处死……”
罗玛尼回味着乌鸦艾琳的最后一句话,而伊芙琳曾经的身份,也让他忍不住对其生出了探究之情。
在迦勒底里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从者,任何史书和记载都毫无痕迹,但灵基却毫无幻灵痕迹的从者,生前经历的事情,又是怎样的呢?
疾行在亚楠的猎人猛然停下,橘粉色长发的青年差点一不小心磕在她脑袋上。
“收起你大胆的想法,我的过去不是让你随意探索的东西。”女猎人冷冷地警告,顺势展开长刀,把一只贸然凑过来的狼人切成碎片,“要是你把这些心思放在学习怎么更有效率的狩猎上,我会更高兴的。”
“呃,好的。”
罗玛尼蔫蔫地答道,紧紧握住艾琳赠送的刀子,警惕地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