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延愣了一下,心道:好凶。
面前这位是苍剑派二弟子李昶治,脾气大性格差,身世差得出奇,据说进苍剑派之前就是个路边要饭的。
前面两条是真真切切感受过,但要饭这事还是谢无延从膳堂阿姨的嘴里听来的。
听她们说,李昶治早在很久前就泼野得很,那莽劲大得完全不像是个乞丐。按理说,寻常百姓见着这些仙家门派要么绕着走,要么敬重非常。这李昶治倒好,一个人屁颠颠跑到斜山,指天指地骂了半天不带喘。
据说,那时候李昶治年岁还小,大概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经常跑来斜山,总是自顾自窝在垃圾堆边翻找吃的。起初还好,看门的想,只要他不碰到苍剑派大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谁料日子一长李昶治便越发胆大包天,直到有一日就着苍剑派的门槛睡大觉,哈喇子流了满地也不知道。
那看门的实在看不下去,好言相劝说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便让他走,没想到这厮一介平民,还敢动手跟那开门的打起来。
修道的总不好对普通人下手,看门的只好铁着脸任他撒泼。正打着,不一会儿就传到迟云狄耳朵里。
那时迟云狄刚创立门派不久,还没招收什么弟子,门派里人手不够,多也是些打杂的。迟云狄见他可怜,便让他留下来做些杂事。
不过,李昶治虽比陆盛进门时间早,成为弟子的时间却不比他长。也就是说陆盛当上弟子的时候,他还在给人打杂。照理说,迟云狄不让他做大弟子也总有他的道理。可这李昶治自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凭什么他就不是首席弟子,一个人心底若是不服气,对谁说话都能带三分傲气三分毒。
从一个乞丐爬到弟子的位置,这要说到外面去,难免有些巧取豪夺的意思。李昶治心里憋着那股气,总想着找地方发出来,所以经常能看见他板脸教训人。谢无延回来这两年经常犯错,正好被他逮着机会,当了那个出气筒,因此也算是吃过不少苦头。
总之,李昶治这个大名给谢无延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此时她心底虽然极度不爽,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面纱摘了下来。
这不摘倒好,一摘下来,刚刚蹭蹭蹭跑上来弟子们又蹭蹭蹭倒退了好几大步,把刚刚那个骂骂咧咧的小门生冲得东倒西歪:“干嘛干嘛,看着点路行不行啊!……哎我的妈这什么东西!”
此时的谢无延,左右边脸颊抹了厚重的胭脂,兴许是想画什么花纹,却因为手脚不娴熟而导致两团通红形状不一,大小也不一,唇脂凝在嘴唇上疙疙瘩瘩没抹开。最骇人的,唇部右上角有道长长红色划痕,延续到了鼻弯,又弯至右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
若真要形容一下,那就是丑得阎王都掉泪。
见状,陆盛立即扯过她的肩查看。谢无延顺势被他掰过去,然后下意识抬头。这一抬头,四目相对,陆盛被这突如其来的鬼畜吓得顿时呼吸一滞,心脏漏半拍,脚步不由自主往后退。
“……”
他扶着额头缓了缓,似乎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妆容:“小迟你这是……又偷了师娘的胭脂吧……”
迟夫人平日里不出门,但举止言行极为端庄,抽屉里好几盒胭脂粉都是上好的。
李昶治则更是脸色沉得吓人,站在人群之首抱臂冷哼一声,指责道:“你看你这好师妹,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这还幸亏她有自知之明蒙个面纱,不然这出去丢的可是咱苍剑派的脸!”
众人忍不住心道:当年你对着苍剑派骂的时候,怎么没见有这种觉悟呢……
不过,想想也只能想想,谁要真敢当着李昶治的面说出来,没准话还没说完就断胳膊残腿了。
陆盛无奈地笑笑:“无伤大雅,随她去吧。”
李昶治瞬时扬声道:“无伤大雅?什么叫无伤大雅?!顶着这张脸面出去就是大不雅!师兄,你看看她这样子出去能见人吗!别总这么护着她行吗!我……!”
谢无延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爆粗口,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继续,可是李昶治“我”了半天也没问候她亲娘,最终仰天重重叹一口气叹到底。
谢无延见怪不怪,道:“我下山是去给人看相的,又不是给人买相的,弄得那么好看干嘛,等着被人领回去好生供养着?再说了,涂成什么样也是我自己的脸,你管得着吗。”
众人听着冒了一身冷汗,一颗心吊着,估摸着谢无延又该好一顿罚。
“你,你这都说的什么话!迟歌,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李昶治眼睛一横,“你真当这是玩的?哦,要下山就下山,要看相就看相,你知不知道山下最近妖魔横世,怎可如此不知事故!万一出了点什么乱子,你让陆师兄怎么交代?你让我怎么交代?!真当这儿是自己的家,反正来去自如是不是!!”
这话说得没错啊,斜山可不就是她老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