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个夜晚,他都是独自回来洗漱,很久没有人为他亮灯等着。
而这次,他推门就看到陆乔坐在窗边,穿着柔软丝滑的睡袍,给自己的发梢一下一下抹着精油。
开完会议后挥之不去的思虑忽然轻了一些。
但是一想到陆乔的身份和会议上的决定……兰斯抱着陆乔的手紧了紧。
“这是什么?”
陆乔不理会兰斯心里想着什么,直接发问。
“花?”兰斯听出了兴师问罪的意味,却摸不着头脑,“你应该比我懂得多。”
“哪里来的?”
“军队的宿舍用品都是生活部统一发放的,”兰斯努力地回忆起这盆花的由来,“大概又是什么文化建设活动摆上来的。”
乍被问到花盆,看得出他很茫然。
“怎么了?”
乔乔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等太久了吗?”兰斯不明所以,亲了亲他的发旋,“去休息吧?”
夜深了。
“只是休息吗?”
他并没有回答兰斯,但也没有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只是闭了闭眼,反过身来与兰斯拥抱。
“有点晚了。”
“我不困。”
这是假话,陆乔说完就揉了揉眼睛。
“今天不急。”兰斯拍抚着他的后背。
“不。”他已经不想多说,只是固执,“就今天。”
他当然看得出兰斯开完会回来后心里就装着事。也知道现在很晚了。
不,他不管。
他在兰斯面前很少任性,但今晚谁也别想让他让步。
他从兰斯怀里抽出身来,坐在窗前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
“你这儿没有避孕套吧?”
“没有,军队里没有这个。”兰斯听起来是松了一口气,“你没带吗?”
“是没带,”他低声,“我不想带。”
“那就先休息吧。”兰斯顺势开口。
没带,今天肯定就做不成。
孩子……孩子的诞生是需要等待时机的。
兰斯不是纯粹的军人,他还是个政客。
任何事项都要有规划。总而言之,不到孩子冒头的时候。
“没关系。”他打开保温杯。
苦涩的药味弥漫开。
“避孕药,”他不理会兰斯的目光,“喝了一个月了。”
“……放心,我不会怀孕的。”
他当着兰斯的面仰头灌下半杯。
兰斯抓住了他的手。
“心疼了?”他抚过兰斯皱起的眉头,或许是因为刚灌过药,声音格外沙哑,“心疼就别拒绝我。”
剩下的半杯药被一股脑浇在鲜艳的花上。
蓝紫色的经络分明的柔软的花瓣,一下子被泼成灰黑,蔫答答趴在土里。
杯子也滚落下来。
兰斯极力品尝陆乔嘴里残留的苦味,又忙不迭吻掉他脸上的泪水。
陆乔不爱哭,不过在床上的时候泪腺格外发达。
不过,今天有点过了,何止是发达,简直要水漫金山。
各种意义上的,不光是眼泪。
关键时刻他忽然撑起身,在床边上的包裹翻来翻去。
“差点忘了这个。”
他手上摆着一片蓝色的小圆粒。
“alpha专用的,以防万一,”他的声音像深海里的海妖,鬼魅,带着奇异的诱惑,像询问像邀请,“吃吧?”
好像他手上的不是避孕药,而是一场盛大舞会的请柬。
兰斯毫不犹豫地凑过来,在他掌心留下一点湿印。
“乔乔,以后忘记带了,我来吃药,”兰斯的声音总是如此有磁性,“不要再喝药了。”
再安全也是药。
alpha能做的事,就不该让Omega来承担。
陆乔闭上眼。
最后,他翻身趴在兰斯胸膛,嘴边泛着梨涡。
“早知道当初就打一针,”他嘟囔着,“当时觉得五年太久了,结果现在也五年了。”
针对Omega避孕的埋植针,起效期五年。
兰斯是知道陆乔对于小孩总有一些特殊的盼望。
这是Omega的天性呢,而陆乔从不避讳他的天性。
但五年还不够,不够到可以要孩子的时候。
必须等到兰斯认为时机足够才行。对于他们这种家庭,孩子牵涉的东西太多了,无法那么纯粹。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和兰斯结了婚。换做任何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陆乔都可以由着心意来。
“不急,会等到的那一天的。”陆乔闭着眼,像是感受到了兰斯复杂的目光,反过来安抚兰斯。
他很温柔地喃喃,“到时候就会有小alpha、小Omega、小beta,我们的小娃娃们……”
甜蜜的余音消散在空气里。
他睡着了。
兰斯凝视了他很久。
很久,他才分神打开光脑,在几份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准确来说,是一份判决书和几份调查报告。
长篇大论中,“珀西”两个字尤为显眼。
兰斯关掉光脑,搂着陆乔,很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还没睡沉,眼睫毛颤了颤。
“对不起。”
兰斯动了动唇,没说出口。
他比谁都清楚,陆乔不需要道歉。
道歉也没用。
该做的还是得做,他不会退让。
他们的结合里,矛盾与生俱来,甜蜜下永远埋伏着涩味。
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陆乔发出梦中的呓语,嘤嘤咛咛的,白日里他难得有这样柔软乖顺的一面。
兰斯心软得不行。
关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