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晨光总是来得稍晚,故而当报晓的鼓声次第响起时,叶府里除了早起做准备的仆婢外,还有一人也已恭候多时。
叶府的竹林里,叶逸一身素白长衫,手持一柄长剑于竹林中轻跃翻转,惊鸿游龙一般。剑气荡开,震落竹叶上积压的晶莹白雪,独留一朵不知哪里来的白色小花颤巍巍地挂在竹叶之上。
“公子。”
贴身女婢兰若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叶逸一个转身收了剑招,抬眼看向兰若。
“这就五更三点了?”
漫不经心地提问之后,叶逸举步行至那朵花前,面带温柔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将那朵小花拿起放在掌心。
这个时节盛开着的花朵也只有隔壁梅园里的了,这一朵怕是女婢采花时不小心遗落的吧。
兰若垂着头快步走到叶逸面前,将一方干净的布巾交给叶逸后答道:“回公子的话,今日的晨鼓敲得稍微早了些。”
兰若口中的这个早,也不过就是早了半盏茶的时间。
“是嘛。”叶逸一手小心翼翼地托着花,另一只手从兰若那里取过布巾擦干自己脸上的汗水,又对兰若柔声一笑,道,“年节已过,可这天儿却还冷着呢,你也不必每日清早都来这竹林寻我,时辰到了,我自会回去。”
兰若垂着的头并没有抬起,轻轻摇了摇头之后固执说道:“照顾公子是婢子应尽之本分,只要公子在这府里,婢子就要随行侍候,不分寒暑。”
对兰若这固执的性子感到几分无可奈何,叶逸笑着拍了拍兰若的头顶。
叶逸又细细端详起掌心的那朵花,突然出其不意地收紧五指用力一握,再摊开手时,花已不在,只有几瓣残破的花瓣随风从叶逸掌心飘落。
叶逸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抬脚返回住处墨雅居。
这里是竹林,要花何用?
对叶逸此举丝毫不感到意外,兰若一声不吭却也一步不差地跟在叶逸身后,过了一会儿才似突然想起般开口道:“林夫人请您到香云轩共用早饭。”
“知道了。”叶逸的脚步一顿,这停顿却也只有瞬息。
林夫人名叫林玉儿,是叶逸父亲叶承谦的妾室,叶逸的庶母,但却不是因为深得喜爱才被抬进府里留到今日,而是那女人用了下作的手段怀上了父亲的孩子,生下发现是个儿子之后,才抱着孩子找上门来。
那时叶逸的母亲还活着,深爱着妻子的叶承谦本是想将这对母子打发了,却不想事情被叶逸的祖父知晓,叶承谦挨了家法,林玉儿母子这才进了门。结果隔年叶逸的母亲就死了。
包括叶逸的父亲与祖父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叶逸的母亲是操劳过度导致内府衰竭而死,叶承谦更是因为懊悔和愧疚而自感无颜面对叶逸,整日躲在国子监里,甚少回家。
但叶逸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当年年仅七岁的叶逸哪怕亲眼瞧见、亲耳听闻也依旧是无能为力。可这份怨仇叶逸从不曾忘记,待他寻到如山铁证,定要这对母子永无翻身之日!暂且,就让他们逍遥着。
回墨雅居沐浴更衣之后,叶逸便去了堂屋旁边的香云轩。叶逸到时,林玉儿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庶母。”叶逸扬起温柔的笑脸对林玉儿拱手作揖,直身之后便一脸关切地对林玉儿说道,“庶母是何时来的?可是在香云轩里等得久了?怎的不让仆婢再加个火盆?这香云轩比不得后院屋里,可冷着呢。”说着,叶逸就吩咐一旁的仆婢去多准备个火盆。
林玉儿赧然笑道:“劳大公子费心了,妾也没等多久,不冷的。大公子这体贴的性子像极了主母,就连对待妾这样不招人待见的人也这般和善,妾能进叶府的门当真是祖上积德,修了三世的福分啊。”
“庶母过誉了,我哪及母亲的万分之一。”叶逸温和一笑。
林玉儿也跟着笑,而后将桌上的几碟菜往叶逸面前推了推,催促道:“大公子快吃吧,这天儿冷,饭菜凉的快。这些都是妾问过兰若姑娘之后特地为大公子做的,大公子尝尝合不合口味?”
“庶母这是何必?这些事情让仆婢去做即可,怎好劳烦庶母?”这样说着,叶逸却是拿起了箸子,夹一点儿小菜送进嘴里,举止优雅。
林玉儿笑道:“没事儿,左右妾也是闲着,总要做些事情。”
听了这话,叶逸只微微一笑,并没有接下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