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发毒誓有用,兮寒早不知死多少回了。“你得不得好死与我何干?我在乎的是秘密一旦说出去,我等将万劫不复。聪明人绝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人手中,我只相信死人不会说谎。”
学子登时吓得屁股尿流,地板上湿哒哒的一片,还重重地在上面磕了几个响头,“我不会说出去的,求师兄饶命,求师兄饶命!”
兮寒转过身去,而夏芒瞬间明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打算一招了结了他,却在下手前的一瞬,被兮寒被喊住了。“不杀了他,我们便会有危险,少主方才不是说过,不会将性命交到他人手中?”
“前来面试的学子,名单上都有清楚记录,忽然间少了一个,恐会打草惊蛇。喂他吃下致哑的丹药,好生看着便是。”兮寒确实起了妇人之仁,他早已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夏芒叹了口气,虽然很想杀了这名学子免除后患,但也不得不听命行事。好不容易与兮寒并肩作战,可不能将人给惹恼了。于是从怀中拿出一只锦囊来,里头装着半袋毒虫,各种说不出来名字的品种。
他捏住学子的脸颊,将一只紫色的毒虫灌进了他的嘴巴里,毒虫爬进喉咙的那一刻,那学子瞬间变成了哑巴,咿咿呀呀的,再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少主,他不能说话却还能写字,要不要将他的手也给剁了?”
兮寒扶额,剁了他的手,岂不更引人注意?“不必了,料想他也不敢使小动作。”接着对缩在角落里的学子说道:“只要你安分守己,待此事一了,我便给你蛊虫的解药。”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是兮寒最擅长的手段。
星河隐又看不到兮寒了,近日来他总是神出鬼没的,莫非又去给高鹤送温暖了?而此时一名学子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他跟前,衣裳上似乎有一股尿骚味,多大的人了还尿裤子?嘴里啊啊啊了半天,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这位师弟,你可是不会讲话?”
学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指来回比划着。
星河隐没学会手语,自然是看不懂。不过见他唯唯诺诺的模样,有些印象,在面试时见过,似乎名叫杜友,可他午后时分明明是会讲话的,莫非突发疾病了?“你可是叫杜友?”
杜友点了点头,激动得热泪盈眶。
“你怎的变哑巴了?病了还是吃坏东西了?要不随我去药居,让妙手长老帮你瞧瞧?”星河隐正打算带人走,结果兮寒出现了。
“星河这是要去哪里?”兮寒看了眼浑身发抖的杜友,“这位弟子怎的浑身发抖?可是问归山太冷了,受不住?”
杜友听言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只得躲到了星河隐的身后。
星河隐觉得奇怪,为何这杜友见了兮寒竟如此害怕?他们应是不相识才对。“这位师弟病了,我正打算带他去药居医治呢。”
“看他面色不佳,怕是病得不轻。”兮寒拍了拍杜友的肩膀,“不如让我帮你瞧瞧?毕竟我也是名大夫,自认为医术还算拿得出手。”
杜友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死死地攥紧星河隐的衣袖,也不管他身上的尿骚味,别人受得了受不了。
兮寒故作伤心道:“想不到我的医术竟也有被人质疑的一天。”
星河隐要被杜友身上的尿骚味给熏晕过去了,“这位师弟请放心,兮大夫医术高明,并不在妙手长老之下。你且先回去洗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裳,天寒地冻的,当心着凉了。”
兮寒递给了杜友一记凶狠的眼神,而当星河隐朝他看去时,又换上了笑意。“阁下这般不信任,在下可就要伤心难过了。”
杜友死死缠着不放,星河隐无奈只得亲自送他会住所了,正巧他与那个手背上有疤的赵远安同住一间房,也好有个照应。杜友忽然变成这副模样,室友估计知道一二,便问道:“赵师弟,你可知杜师弟为何忽然变哑巴了?你们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夏芒与兮寒眼神交流了下,不慌不忙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怎的了,他在屋里打坐,忽然浑身发抖,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是有人要害他,而我问他,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紧接着整个人忽然魔怔了一般,被空气吓得屁滚尿流的,然后我同他说话,他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想是撞见鬼了吧。”
还有此等离奇之事?被空气吓得屁股尿流?星河隐看到屏风后搁着一只水盆,盆里放着抹布,想是擦拭尿液用的。“兮寒可知他得的是何种怪病?”
“想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兮寒假模假样地为杜友把了脉,而他迅速将手缩了回去,“脉象紊乱,但也不像是走火入魔,我估摸着他是情绪激动所致,怕是受过某种刺激。”
“可赵师弟方才不是说,他是打坐的时候忽然发疯的,他到哪里去受的刺激?”星河隐第一个反应便是赵远安在说谎,不过这也只是一种直觉罢了,直觉根本当不了证据。
“星河是在怀疑我的医术吗?”兮寒笑问。
兮寒的医术毋庸置疑,可杜友的忽然发病实在过于诡异,哪有人会被空气吓到?莫非空气里头当真藏有妖魔鬼怪?星河隐正纳闷时,有名师弟走了过来,说是掌门有要事找,只得暂时将杜友交给兮寒照顾了,但愿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尿骚味没有了。
待星河隐离开后,兮寒手掌一挥,不知哪里刮来的一阵风,将房门给吹关上了,而后一脚将杜友踹翻在地上。“我说过,只要安分守己,绝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待此事一了,便会给你解药。你当时答应得爽快,怎么眨眼工夫便出尔反尔了呢?”
杜友被踹得不轻,疼得在地板上翻滚了几下。
“少主,要不还是将他给解决掉吧,大不了将尸首藏好一些。道门上下弟子众多,谁会在乎一个还未入门的弟子?”夏芒说道。
“星河隐将此人交托给我,怎能叫他在我手里出问题?”可也不能便宜了他,兮寒狠狠补了杜友一脚出气,“你的命是星河隐保下的,但也仅此一次,若是下次胆敢再犯,便将你剁碎了喂这问归山上的雪狼。”
说话间,一只毒虫从窗子的缝隙中飞了进来。兮寒并不感到惊讶,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像高鹤那般好高骛远之人,怎会屈居人下?于是将杜友交给了夏芒。离开前,还特意交代不可动他一根汗毛,见对方再三保证,方放心离开。
高鹤翻开了兮寒抄写给他的秘籍,照着上面的口诀修炼,觉得体内有两股力量在冲撞,而显然秘籍上的功法更胜一筹。掌门施展在他身上的术法,似乎快要被那股气息给冲破了。而此时兮寒推开了思过院的大门,徐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高道长可是想清楚了?”
高鹤收回了内力,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若是修炼你的功法,可能压星河隐一头?”
兮寒笃定道:“自然,你也见识到那功法的厉害,高道长天赋过人,不稍数日,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那时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星河隐更是不在话下。掌门之位向来是能者胜之,道门的未来还得靠高掌门的带领方能繁荣兴盛。倘若高掌门羽化登仙,天帝看在你有此丰功伟业的份上,定会给你一官半职。”
一句高掌门,将高鹤忽悠得心花怒放,他此刻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修炼比道法更为厉害得秘术。“还请兮公子指教。”
看来大鱼已然上钩了,可以慢慢收网了。思过院地处偏僻之处,应是没人注意,兮寒完全解除了自身功体的束缚,将体内的邪气过渡到了高鹤的身上。“我可将自身修为传授给你,可助你速成绝世高手,也好早日实现鸿鹄之志。”
兮寒此举,高鹤感动不已,竟忘却了他曾是下毒暗害师尊的凶手。他只感到体内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正邪两股气息相互杂糅,竟将全部的力量化为己用,掌门施加的术法瞬间被冲开,整个人如同茅塞顿开般,开始领悟所有的绝学。
这回牺牲大了,兮寒几乎葬送了将近十年的修为,不过为了能够拿到梦莲也不算太亏。高鹤此刻还在沾沾自喜,以后有他哭的。“高道长觉得如何?”
兮寒也算高鹤的半个师尊了,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多谢兮公子赐教,高鹤将永远铭记兮公子的大恩。”
兮寒坚信高鹤定会将此事铭记于心的,是大恩还是大仇便不得而知了。高鹤手中的秘籍,是仓促赶制出来的,怕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重新给了他一本昨晚书写好的秘籍。“有了功体,没有招法也是枉然。这本秘籍中,是我的毕生所学,今日传授给你,望高道长飞黄腾达之日,莫要忘了兮寒。”
高鹤应下了,他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有朝一日他当上了道门的掌门,定要让兮寒当长老。“兮公子也算是我的师尊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定不会相忘的。”
兮寒可没有那么蠢的儿子,这院子附近鲜有人迹,是修炼的好地方。待他修习得差不多了,也该是夺取梦莲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星河隐提着一盒点心从太极殿出来,一头雾水,方才铭山老头居然夸奖了他,头回当考官竟如此优秀,日后定是道门的栋梁之才。可他表示什么也没做,只是念了一圈新弟子的姓名,而铭山却夸他谦逊有礼,不愧是他座下高徒?还赠予他一盒点心,拿回去与兮寒分享?
这老头莫不是受刺激了?星河隐也懒得追根刨底,老家伙的事情,还轮不到他瞎操心。不知那杜友好些了没?兮寒估计也在那里,便提着点心盒往新弟子住所走去。
还未踏进屋内,便听到杜友在鬼哭狼嚎的,星河隐赶紧进屋察看,却见他手执长剑,刺伤了赵远安,便呵斥道:“把剑放下!”
杜友吓得一激灵,将剑丢在地上,朝星河隐扑了过来,心中有万般想说的话,可就是没有办法说出来。
幸好此人去洗了澡,要不星河隐的鼻子又该遭殃了。杜友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甩也甩不走,只得拖着个累赘,前去察看赵远安的伤势。腹部中了一剑,正汩汩往外冒血,只得拿了块抹布按在他的伤口。“速去请大夫!”
而这屋内只有三人,一人躺在了地上,一人在按住伤口,还有一人疯疯癫癫的。正当星河隐气得想踹杜友一脚时,兮寒回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着实有些吃惊。
“发生了何事?”
星河隐拿来按住伤口的白布已然红透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血都要流干了。“杜友执剑刺伤了赵远安,你快来瞧瞧他伤得重不重?”
兮寒挑了下眉毛,杜友那个怂包会动手伤了夏芒?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太可能,这八成又是夏芒在打什么鬼主意。流了那么多血,看来是下了血本了。俯身察看了下他汩汩冒血的腹部,伤口很深,但未伤到要害,这一剑刺得很是巧妙,一看便是夏芒自己的杰作。“伤口很深,要缝合。”
真令人头大,怎会招了个疯子进来?是星河隐这个考官失职了,看来日后得擦亮眼睛才行了。“他可有性命之忧?”
“死不了,但后面的武试怕是不能参加了。”兮寒针线活还是挺好的,将夏芒的伤口缝合得很美观。
星河隐思虑了片刻,说道:“或许可以给赵师弟申请免试,待他伤好了再补回来?”
缝合好伤口之后,夏芒很快醒了过来。见兮寒靠在床边,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他。“想不到我竟然还活着。”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滋味如何?”兮寒眯起了眼睛,“不知杜友为何要伤你?该不会是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吧?”
夏芒费力地挪动了下身子,“他在屋内不停地大吼大叫,我本人又爱清静,自然是受不了他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便好声好气地请他小点声,可他似乎邪魔入体般,拔了佩剑,就朝我刺了过来,我躲避不及挨了一剑,随后星师兄便走了进来。”
兮寒咬牙,“可真是如此?”
夏芒继续说道:“我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听到夏芒发毒誓,兮寒便明白此事不过是他想铲除杜友的鬼点子罢了,待掌门将杜友逐出师门,他便在半路将人截杀,神不知鬼不觉,其卑鄙无耻的手段比起他兮寒来,还差了那么点火候。“我就随口一问,阁下何必立此毒誓?倘若应验了该如何是好?”
赵远安被同门刺伤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戒律长老的耳朵里,此等残害同门的逆徒,绝不能让他继续留在道门。杜友虽然胆子小,却也不是个傻子,倘若真的被逐出师门,他哪里还有命活着回家?于是跪在殿上,不停地给戒律长老磕头,直到额头被撞破了,有血流了出来,他都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星河隐觉得此事有蹊跷,便替杜友求情道:“刺伤赵师弟,不是杜师弟的本意,导致他如此癫狂的原因,是因为染上了怪病,兮大夫正在想法子医治,而我等也打算去求见妙手长老。此人在我道门出了事,怪病未痊愈之前,将人赶出去,恐有损我道门威名。”
戒律长老仔细斟酌,觉得星河隐说得不无道理,为了防止杜友再次发狂伤人,便将他关进了药居的小屋子里,妙手长老也能方便医治,此事便这么了了。
夏芒气极,重重地锤了下床榻,发出咚的声响。“为了赶杜友那鼠辈离开,我不惜自捅一剑,结果竟被星河隐几句话给摆平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吗?”兮寒冷冷道。
“少主命属下,不要动他一根汗毛,属下照做了。”夏芒忍痛在腹部上撒了一些粉末,有助于伤口复原。“少主听我一言,杜友留不得,他会坏了少主的大事。”
又哑又癫之人能坏什么大事?兮寒可不认为妙手长老有能耐解得了他身上的蛊毒。“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言。”
而此时,星河隐亲自将杜友送到了药居。妙手长老也早早得知了此事,为他把脉时,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恐怕这癫狂之症是心理问题,而他的哑症倒是有猫腻。
累了一天的星河隐打算回去歇息,而杜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不放,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此人到底为何要如此缠着他不放?“杜师弟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杜友重重地点了一个头。
这可难办了,要如何同一个哑巴闲聊?星河隐向妙手长老借了笔墨纸砚过来,“说不出来,那便写下来吧。”
杜友感动得都要哭了,星师兄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也不枉他纠缠了那么久。此回定要将那大夫与赵远安的恶行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