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薇点点头,让他进?屋,把门关上后,她先去厨房给步徽倒热水,听他的嗓子哑了,应该很需要喝水。
步徽进?了她家,一打眼就看见玄关处放着一双男士拖鞋;再往客厅里走?,能?看见玻璃门外,阳台上晾着四叔的白衬衫,地上摆满了红玫瑰;走?到?沙发上坐着,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还有好几根烟屁股,旁边放着一盒开过封的黑兰州,这种种的迹象都显示着四叔曾经在这里呆过很久。
其实想了一夜,他把现在的情况想得很透了,但是想得越透,他越是无法接受。
是谁都好,为什么非得是四叔呢?任何男人他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他几乎是跟在四叔屁股后头长大?的,他小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长成一个像四叔一样的男人,他整个青春期都在模仿四叔的样子长高长大?。鱼薇跟四叔对自己的意义,分不清楚谁更重要,可就是这样两个人,竟然在一起了。
他跟四叔,说是叔侄,但并不确切,相处起来更像是兄弟和哥们儿,但又有长辈对晚辈的照顾。他从?小到?大?出了任何事,都有四叔帮他兜着,闯了祸四叔帮他收拾残局,有什么想要的,家里不给买,他只要对四叔提了,就是天?上月亮和星星,他都能?想办法给自己弄到?手,他那个每天?吃斋念佛的父亲从?来不管自己,对于男人的一切理解,都是四叔教会?他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跟他最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了……步徽坐在鱼薇家楼下?,想了一夜,他心里原本只是膈应,但那种膈应渐渐变成了一种硬如磐石的东西,结结实实地长在他心里,生了根,铲除不掉,他完全?不能?接受,越想越无法面对。
鱼薇给步徽倒了热水,从?厨房走?出来,把玻璃杯递给步徽时,看见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静静坐着,垂着眼睫一动?不动?。
他现在的样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步徽这个人很要面子,也很喜欢逞强,可现在他出现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就像是把一切掩饰和防备都卸掉了,露出了原色。
沉默了很久,鱼薇已经想好了怎么跟他解释,却被他的第一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
“你跟我四叔睡了么?”步徽静静逼视着她,声音很沙哑地问道。
她一看就是刻意跟自己拉远距离,沙发这么大?,她连转角的那个小沙发都不愿意坐,非要搬一把椅子过来,坐在自己对面,再加上屋里的种种四叔留下?的痕迹,步徽猜测步霄应该在她家里留宿过,留宿的话不可能?不对她做什么吧……
鱼薇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两秒,然后垂下?眼睛,承认道:“睡了。”
他去外地仅仅不到?一个星期,四叔就把他喜欢的女孩儿给睡了……步徽心里那个铁石一般坚硬的东西又硬了几分,他干涩地咽了一下?唾沫,却不想喝手里的热水,他把脸转到?一边,不想看见她,实在忍不住,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真恶心。”
鱼薇被他的话冰了一下?似的,心里一凉,抬起眼,语速很慢地说道:“有什么恶心的,我为我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任,我想跟他做什么都可以。”
步徽只觉得她在自己心里的样子一点点崩塌掉,昨天?晚上,她给自己打电话,他其实是很想接的,在他谁也不想理,想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她来找自己,他发现他还是不能?拒绝。
她如果知道,他愿意一直开着手机的原因,就是等她给自己打来;她如果知道,万一有一天?她真的需要自己,他可以为了她从?任何地点任何时间赶来;她如果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他这么一个,她说什么他都会?去照办的人,她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他现在知道她跟自己四叔已经做过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他无意对她恶言相向,他今天?来到?这儿是想听她解释、然后彻底死心的,可是他真的坐在这儿了,看见她的样子,听到?她那一番冷静得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对白,他才确认了一件事,他真的无法接受,他再也不想看见她和四叔了。
步徽又听了很久,鱼薇跟他解释了很多,比如是她先告白的,比如他对四叔的做法有误会?,她的条理很清晰,把每件事都解释给他听了,希望求他理解……
其实他有什么资格不理解呢?他们俩是两情相悦,听她的意思,是早在自己喜欢她之前,四叔和她两个人就互相有意思了。可是他能?理解,不代表他现在就能?接受,然后坦然面对的。
话他都听了,听到?最后,他真的觉得自己来错了,他听到?一种觉得她再开口多说一个字,他就要失控的地步,步徽终于“自虐”够了,站起来告辞。
鱼薇看见他要走?,她其实能?看出来,步徽的表情越来越冷漠,最后冷得像一尊冰雕,打开门他要朝外走?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步徽,你要是能?想通的话,能?不能?接受,毕竟都是一家人,以后……”
她话还没说完,只看见步徽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拳头狠狠砸在她身?后的门上,“咣”的一声,鱼薇被吓得一抖。
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动?手,鱼薇在给他开门时就衡量过这件事,步徽虽然冲动?,但绝不会?伤害她的,但是她真的没想到?,他会?一拳砸到?她身?后的门板……
步徽忍着激动?和怒气,朝她一点点挪近,鱼薇飞快地朝另一边躲开,想逃出他的控制范围。
“你躲什么,你觉得我会?打你吗?”步徽看见她吓了一跳的样子,低头对她冷冷说道:“我只想告诉你,我是不会?接受的,以后你不要出现我眼前,你跟我四叔我谁都不想看见,祝你们俩早日分手。”
鱼薇听到?他这么说,不打算躲了,深呼吸冷静了一下?,刚想开口反驳,一抬头看见台阶上站着的人,顿时愣住了。
步霄站在楼梯边上,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冷冷的,看见这一幕,挑了下?眉梢,开口道:“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步徽听见四叔的声音,一回头,看见他果然站在自己身?后,他唇边还有自己昨天?一拳砸过去的淤痕,但眼神噙着一丝冷笑?,剑眉斜斜地扬起。
“打我还没解气,我让你接着打……先把你的手拿开。”步霄看上去还是很冷静的,只是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不怎么好招惹,语速也越来越慢,有种威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