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善心里惴惴的，生怕惹到皇帝生气。皇帝一开金口，忙迭着手谄笑道：“花糕好啊，雪白雪白的糕底，再加上甜滋滋的果脯，雪天吃多应景。奴才这就去御膳房传膳，等您视朝回来，刚好吃热乎的。”
皇帝点头应允，又看向杨贵章：“既然他忙着，今儿换你扶轿。”
扶轿，就是跟在皇帝四人轿旁的那俩得势的太监干的差事。一边是专门捧着绿头签膳盘的回事太监，是固定的人选，名叫贵顺。另外一边往常都是宫廷总管张从善扶轿杆，专喊那嗓子“启驾”“落驾”。
杨贵章挺高兴，忙谢过皇帝，起身看见张从善瞪着乌鸡眼瞧着他，又抿抿唇口语一声：对不住您嘞。
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喜欢看他俩跟猴儿一般争来争去，朝中的大臣多半腐朽，要不然就激进，一件事吵吵来吵吵去没完没了，有时候吵上三天都没个结论，不如这俩人互相较着劲儿，谁都想踩谁一脚有趣。
皇帝有心制造矛盾，张从善只能吃闷亏，待万岁爷的御驾叫起后，才端着拂尘去外御膳房。
这雪下得真大，一晚的功夫，积了厚厚一层，铲雪太监攒了四个大雪球，装进木板车往宫外运。
苏倚嘉站在军机处廊外叼着一块烧饼，指挥太监麻利干活。张从善看见忙上前请安：“给苏大人请安。”
苏倚嘉折腾了一宿，浑身都松散，抬眼打了一个哈切，又将剩下那块烧饼塞进嘴，就了一口热茶咽下去。
“张总管怎么没随万岁爷上朝？”
张从善拱拱手：“万岁爷给奴才别的差事，让奴才去外膳房请花糕。”
苏倚嘉又打了一个哈切：“做花糕的厨役不是奔丧去了吗？”
张从善咦了一声：“不对呀，昨儿老太后才传过。”
这么一说，倒给苏倚嘉提了醒。上次老太后传花糕，那做花糕的厨役刚离宫，是宗妮亲手做的。他那天算准时间给宗妮送那一百两银子，结果一耽搁，害得他白蹲俩时辰。
“今儿怕是不成。”苏倚嘉拧眉，“做花糕那人家中有事，人不在宫里。”
张从善听出话里的况味，连问：“您怎么知道呢？”
苏倚嘉撩了撩眼皮子：“别打听，你就按我原话回万岁爷。”
这哪儿成呢，这差事办不妥，他十天半个月都没法回去扶轿，别人得多看扁他，可不能丢这老脸。他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于是穿过右翼门，直往箭亭方向走。
外御膳房如今由索里海当家，见着张从善登门，便知万岁爷要传膳。张从善故意说得急切：“万岁爷要吃花糕，催的急，索郎中快找人置办吧，不然怪罪下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索里海忙道：“这可坏了事了，没人会做啊。”
“昨儿太后还传了呢，怎么今儿就没人会做了。”张从善斜着眼，“索大人看人下菜碟，竟然瞧不上万岁爷？”
这可是僭越的话，索里海不敢接，忙解释道：“不瞒总管，给老太后做花糕的孩子病了，做不来呀。”
张从善呵了一声：“做不来？那便让他亲口向万岁爷解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