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抬头看裴烨,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上带着些怯意,却又忍不住的好奇,半晌才小声唤了句“大哥”,语气里隐含着欣喜和崇敬之意。
这声软糯的“大哥”,落在裴烨耳中,却让他心中一软,他弯腰一把从地上将小孩抱了起来,放柔了声音说道:“你带哥哥去找爹爹和娘亲好不好?”
“好。”小孩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搂住了裴烨的脖子,乖巧的任由他抱着。
他当年离京的时候,长宁不过一岁多,如今三年过去,怕是早不记得他了,可是天生的血脉羁绊,却让他们之间有着一种自然的亲近,此番再见,竟也没有什么尴尬。
裴烨抱着长宁一路入了内宅,老夫人正坐在厅中,看见裴烨进来,双目变得混浊起来。
她如今发已霜白,容色也不负当年,这女人虽富贵一生,可是早年丧夫,又为孩子操劳了大半辈子,在岁月的打磨下,终究是飞快的老去了。
裴烨将长宁放在地上,跪在地上给老夫人行了礼,祖孙俩说了几句话,老夫人道:“去东院看看你父亲母亲吧,他们可都挂念着你。”
裴烨带着长宁去了东院,还未近前就听到里面穿来说话声。
一个年轻男子率先走了出来,这男子生的容色艳麗,身姿绰约,端的是好看之极,他看见裴烨双眼一亮,接着就向着他冲了上来:“阿烨,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裴烨伸手接住了他,两人拥抱了一下,裴烨见他半晌也不起开,说道:“行了,莫腻歪了,我要进去看我爹娘。”
“烨儿!”他话音刚落,就见岑韵从屋内走了出来,女子站在门口,激动的手中布巾都掉在了地上。
这一场久别后的重逢,来的有些惊心动魄,他自出生在这个家为止,十数年不曾离京,猛然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里,不知道这个女人承受了多少的思念。
几人一同进去了屋里,顿时一阵浓郁的草药味道扑鼻而来,裴毅正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轻薄的绒毯,面色有几分憔悴,可是他看到裴烨,面上露出了欢欣的笑意。
父子俩说了几句,裴毅忍不住问起战场上的事情,裴烨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裴毅面上一直挂着爽朗的笑意,只是眼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寥落,父子俩说了半天的话,岑韵心下怕夫君身子受不住,又不好说,就道:“烨儿你长途跋涉,回去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就该用膳了。”
“也是,这天气日渐热起来,出了汗粘腻的很。”裴烨笑了笑,转而对着容浅陵使了个眼色。
容浅陵立马会意,他抬手作了个揖,和裴毅夫妻道别,然后跟着裴烨出了屋子。
两人并行出了东院,裴烨就问他:“我爹他怎么样了,到底中的什么毒?”
容浅陵正了面色,说道:“是南疆剧毒——莫屠花,这毒物本身就非常霸道,经过提炼更是毒中极品,但幸好诊治的及时,不然怕是赶不上我给裴将军解毒了,可是给他治疗的大夫将毒素逼到腿部,导致将军腿上的静脉受损严重,今后怕是……很难再站起来了。”
裴烨听到这里,心中一阵哀凉,一个纵横沙场的男人,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无异于雄鹰断翅,这该是多大的打击!
“阿烨,你别难受了,”容浅陵伸手拍了拍裴烨的肩膀,说道,“虽说治愈的机率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会想出法子的。”
“浅陵,谢谢你。”
“嘿,你跟谁说'谢谢'呢,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啊!"容浅陵故作不悦的说,过了一会儿,又转而问他,“南疆的仗总算是打完了,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如今手里握着兵权,朝中很多人一定会蠢蠢欲动,但我估计陛下不会再让我回到南疆了,所以将来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容浅陵就算无心仕途,可将来终归要继承他爹的爵位的,因而并非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听他这么说,不由皱了皱眉:“那些老东西,整日里争来斗去的,满心满眼谋求的不过是家族势力,没有半点为民牟利之心,有这样一群人在朝中,我大晏朝……”
“浅陵,”裴烨出声打断了他,“我大晏朝不会一直这样的,终有一天,能再回到政清仁和的局面。”
容浅陵也自知失言语,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当年先祖皇帝打下这大晏江山,开太平盛世,若是他看到我大晏朝如今的境况,不知会如何心寒呢!"
裴烨闻言,心中一时复杂,他微敛双目望着脚下的石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