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着急嘛!”容浅陵比裴烨矮了半头,同他讲话时微微仰着面颊,“我爹方才在书房同人谈话,我无意间听了几句,说是南边又出事儿了,形势很是严峻,你听说了吗?”
裴烨面上淡静无波澜,然而心中却有些沉闷烦郁,这些年来,重真帝日渐却沉迷酒色,他宠幸宦臣,不思进取,以至朝中奸臣当道,残害忠良,整个皇城简直一片乌烟瘴气。
四周毗邻诸国见大晏朝国君昏庸、国力衰颓,都纷纷集结兵马挑起纷争战乱,短短数年以来,大晏朝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仗,打的国库空虚,人丁剧减,裴将军十多年来,回家的时间加起来估计连一年都不到,而大晏如他们这般,因为战争而聚少离多的,不晓得有多少人家。
裴烨本想着此生平平凡凡的,做个逍遥闲散人,可是生在这般的家庭,处在这样的乱世,要如何独善其身?有时候午夜梦回,忆起曾经种种,想起当年那些跟着他浴血奋战,经生历死的兄弟朋友,想起曾自己为了这个国家的殚精竭虑,费尽心机……他真恨不得潜入皇宫,一剑废了那不思进取的昏君,裴烨不明白,这样的混账,怎会是自己的子孙。
“喂,阿烨,我和你说话呢,你在想甚麽?”浅陵伸手一把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烨仍旧是一副无甚表情的脸,他淡道:“边关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操心的。”
“啧——你爹可是在南边打仗,你都不关心一下的吗?”容浅陵沉吟了一下,既而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审视,“还是说,你有什么打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这家伙的老谋深算,我可见识多了。”
裴烨拎着酒坛子走到一旁的石桌边,轻撩衣摆坐了下来,没头没脑说了句:“秋闱将近了!”
容浅陵一愣,反应过来后,吃惊的问:“你,你打算参加科举,你要入仕吗?”
裴烨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转头看着高墙之外的天空,没有说话。
容浅陵见他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急了:“阿烨,现下朝中乱成一团,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们裴家在朝中交好的皆是些武将,而且大多被外派打仗去了,你说你一个武将家出身的人,在那一群舞文弄墨的酸孺中,怎么能站得住脚,一着不甚……”
“此事我意已决,你便莫要操心了,我请你喝酒吧!”裴烨打断他的话,站起身子,向着后院走去。
浅陵留在将军府吃了午饭,席间一直试图劝说他,但是裴烨分明心意已定,不论他说些什么,都不为所动,到了后来,他心中担心不郁,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裴烨差了小厮过来送他回侯府,转而去了东院,他到的时候,岑韵正坐在院中支的凉塌上午休,高高的花树遮住了热烈的日光,在她身上投出斑驳的树影,岑韵如今已年近三十,但因为惯来养尊处优,因此半分不显老态,比之多年以前,唯一的变化不过是眉目之前成熟了许多。
“公子。”丫鬟见他过来,轻声的行了个礼。
裴烨挥了挥手,坐到凉塌边的竹凳上,视线落在女子鼓起的腹部上,心中一派若有所思。岑韵在今年二月的时候,怀了二胎,这个迟来的孩子,如今离着临产期仅剩一月多,注定要降生在这个多事之秋了。
“烨儿,你甚么时候来的?”岑韵睫毛颤了颤,从浅眠中醒来,方睁眼就看到儿子坐在自己身边。
“来了一会儿。”裴烨眼中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继而伸手将岑韵身上滑落的薄毯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