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绫已经自行在太极殿找了个角落匍匐着休息,嘴里叼个梨,压根没有再理睬她的意思。
亥时,未央殿内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怕黑,等待死亡降临的恐惧席卷全身,又冷又饿又绝望,挣扎着找了火折子点燃殿中的铜油灯。
殿中刚亮起些许灯光,大门突然被从外推开。许月圆手捧着油灯,怔怔地望向门口,是大魔头萧无烬回来了么?浑身颤抖着,连油灯也跟着晃动。
“许昭仪。”
“贺兰内侍。”许月圆起身,瞬间变脸笑着唤道,将手中油灯放到一旁,决定对于逃走之事只字不提。
贺兰晦身后跟着几位端着膳食的宫女,宫女们鱼贯而入摆好晚膳后又恭敬地出去。
殿门闭上,贺兰晦却没有离开。
许月圆心中却暗自叫糟,来人虽不是萧无烬,自己的小命暂时保全,但贺兰晦也不简单,虽为阉人,却是辅佐萧无烬的大功臣之一。此人心机深沉,尽管权力之大抵得过一品大员,依旧选择萧无烬身边事无巨细地侍候。
萧无烬常年驻守北境,追随者众多。当时十多岁的贺兰晦瘦弱又身份不明,在北镜投军遭拒绝,一气之下自宫,誓死留在北境王府,卧薪尝胆多年终于成了萧无烬最信任的下属。
“昭仪在许府用得不多,奴让尚食局准备了晚膳。”贺兰晦恭敬道。
相比起他的主子萧无烬,贺兰晦气质内敛温和,身姿修长,乍看之下毫无攻击性,可许月圆到底在宫中多年,察觉到了贺兰晦的怒意。她外逃出长安城,若萧无烬追究起来,贺兰晦也难辞其咎,他现在定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事。
“昭仪,你可知主上从前在北镜是如何处置逃兵的么?”贺兰晦语气平静,一抬眼温和的表情之下暗藏杀意。
吓唬她?!许月圆咽了咽口水,屏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萧无烬折磨人的手段必定十分高超,她听了好有个心理准备。
贺兰晦悠闲地欣赏着面前女人的惧意,虽然不知为何主上命金骐骥送他回来,但凭借他这十多年来对主上的了解,一定是想到了更厉害的法子折磨她至死。
在许月圆的注视下,贺兰晦突然取出一把匕,拔除刀鞘抵上许月圆雪白的脖颈。
许月圆腿一软往后跌坐到木塌上,贺兰晦倾身,匕刃未离开她白皙脖间。难道萧无烬不屑于自己动手杀他,派了贺兰晦来杀她?
“主上会命人先在逃兵身上划出一道不足以致命的伤口,而后将他高高吊于塔楼之上,引得秃鹫前来,让他看着自己的身躯被逐渐啃食,过程不长,也就半个月罢了。”
说这话的同时,脖间那把匕首也正慢慢划过她的脖颈。
许月圆一个激灵,瞠目结舌,果然是萧无烬的作风!有够残忍!别出心裁!
“昭仪好自为之,晚膳多用些吧。”贺兰晦收起匕首,细长的双眼瞥向桌上的膳食。
长安城,应该没什么秃鹫吧......
许月圆还未回过神,贺兰晦已经走到门口,他突然驻足,这小女子定活不过今夜,只是他实在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得以坐上金骐骥,令主上对你、”
话未说完,殿门被人从外猛然推开,贺兰晦转眸望过去,未央殿门口站着的正是萧无烬。
虽然依旧带着面具,斗篷不翼而飞,月白色长袍上划了几道口子,有鲜血渗透,贺兰晦倒吸一口冷气,主上出城遭遇了刺客?“主、”
“杀了她。”萧无烬一边去解面具,一边沉声吩咐。
“是。”贺兰晦领命,他还以为主上会有兴致亲自折磨死这个逃跑的女人。
贺兰晦正要动手,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与他擦肩而过,直直地撞入了萧无烬的怀中。
萧无烬解面具的动作僵住了。
“伶人哥哥——!你还活着?!”一双藕臂紧紧地环住了萧无烬的劲腰。
许月圆方才还被吓得如坠冰窖,伶人哥哥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救了回来。她热泪盈眶,上一世并没有为除了母亲意外的人流过眼泪,伶人哥哥是第一个。
失而复得的喜悦溢满了心间,横扫她的不安与恐惧,收紧手臂抱着不肯撒手,“我还以为、还以为哥哥死了。”忍不住呜咽出声。
她是小牛吗?敢横冲直撞冒犯主上!贺兰晦惊诧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再次拔出匕首。
刀刃的锋芒闪过,许月圆正巧余光瞥见,瞬时张开双臂挡在萧无烬身前,满脸警惕,“不许你再伤害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