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照例是和我们家的两个还有精市圣子一起去学校。正是夏天,短袖的校服当然无法遮住右手腕的纱布。推说是昨天做菜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只能瞒过富由美和圣子,精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的眉头拿半是心疼半是责怪的眼神看我,当然那眼神里还完全透着三个字:不相信。
做菜切到手指也许是常有的事,然而切到手腕,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切手腕的事情,只有打定主意自杀的人能干得出来……按照平常人的思路,我也是这么想的。
到达学校的时候尚早,新垣还没有到——她现在已经忙着离开立海的事情了,毕竟这次的交流学习是短期的,期末考试还是要回到冰帝进行。静香如往常一样已经到了,微笑着朝我打了个招呼,颇带着惊异地多看了眼我的右手腕的绷带。
“树这是怎么了?”
“恩,不小心伤到的,没什么大碍。我去一下保健室。”
“需要我一起去吗?”
“没关系,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中川老师一些事情。”我答道,放下书包便往保健室走去。
因为上次手臂骨折的原因,出院后常蒙保健室的中川老师照顾,我和中川老师已经非常熟悉,中川老师在立海大工作了将近有五年了,是个待人温和平易的女老师,除了对待病人们向来悉心,如果有人为了避免上课假称有病跑到保健室来,中川老师也不会告发,因而非常受同学的爱戴。但在病情上却向来严厉,从来不允许大家轻视自己的病痛。例如我为了方面写字和做事,曾经想要早点拆线,被中川老师一言否决了。
“如果想要以后拿不了做菜的锅柄和打扫的拖把的话,你就拆线试试看!”中川老师是这么说的。说起来中川老师并不知道我的理想,这样说完全是因为中川老师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虽然有工作——中川老师和我一样,认为单纯地做一个只在家里生活的女人是不可以的,一方面没有自己的交友圈子,无法认识更大的社会,容易和中川先生产生代沟,另一方面也失去了在社会中立足的能力。总而言之,女人还是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的,当然最好能够清闲一点,可以让她把时间多放在自己的家庭上。
中川老师呵护学生就像呵护她自己的孩子。而我和中川老师亲近并交好并不是因为“母亲”般的感觉,更多的是将她引为有共同理想和认知的“同道者”和“未来的同僚”,当然,这一点中川老师是不知道的。
中川老师是北海道大学的医科毕业生,毕业后嫁到了神奈川,与中川先生同为北海道大学的学生。我也是在中川老师和别的老师聊天时才无意中得知了中川老师以前的研究方向居然是精神疾病方向。
“中川老师。”我敲了敲敞开着的门。
“哟,是安井同学,有事吗?”
“恩,有一些东西想让中川老师帮忙看看。”我随手关上门。
看着我把房门关上,中川老师怔了怔,还是道:“可以啊。”
我便从书包里拿出信封,把迹部提供的资料给了她。而后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中川老师将装订的资料一页页翻过去。
“……这么说,安井同学的母亲是死于产后抑郁症?……啊抱歉。”中川老师露出自责的表情。
“中川老师不必困扰,我母亲确实是因为产后抑郁症而自杀的。”我单刀直入,“我有事情想要麻烦中川老师。”
“什么事?”中川老师严肃起来。我想她应该隐约想到了我的一些问题,并且这些问题是确实严重的。
“……我的母亲,仅仅是因为产后抑郁症而自杀吗?我是说,这种病症,是在生完我弟弟之后才有的?”我问。
“……”中川老师迟疑了好一会儿,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安井同学的外祖母还健在吗?”
“呃,很早就已经过世了,听说是在生完我母亲之后……”我回忆着说出这些话,突然想到了母亲和外祖母之间的某种相似性,可怕的相似性。
中川老师皱了皱眉头,而后缓缓道:“安井同学,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不必很放在心上……你选择听吗?”
“……恩。”我郑重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不听了,我不知道昨天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如果慎没有发现,也许,我真的会死……假如我连马斯洛说的自己的最基本的安全需要都保证不了,那我真的太没用了。
甩头甩头!知识就是力量!
中川老师替我倒了一杯水,而后开始了她的思考:“就现在的研究水平证实,抑郁症与遗传是有关的,并且在抑郁症的遗传中,母女之间的遗传比例相对是比较高的。正如你所言,安井同学外祖母在产下你母亲后去世,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们有理由怀疑,她的死与抑郁症也有很大的关系——你知道,根据现在的研究,约有15%的抑郁症患者最后是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说了这些话,冒犯了你的家人,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