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连胜看到前方右侧山体有碎石滚落时,秦姜白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作为职业车手,对危险的敏锐程度远超于常人,她几乎在连胜说话的同时,就本能地踩下刹车。
但还是来不及!
路面积水,轮胎打滑。
眼看就要与那奔腾而来的泥石流来个亲密接触时,姜白飞快朝左打方向盘闪避。
连胜突然降下车窗。
“你干嘛!”秦姜白惊道。
外面都是飞溅的泥浆与碎石,会要人命的。
谁知她话刚落,就见连胜把头伸出窗外。
秦姜白大惊失色,吼道:“你不要命了?!”
碎石砸在连胜的头盔上发出脆响。
他在往上方看。
秦姜白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此时能见度太差,上方又是秦姜白看不到的盲区,要看清泥石流的情况,只能这么做。
这是在豁出命给她领航啊!
秦姜白的心狂跳不止,似要跳出胸腔,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一条条凸起,指甲要将方向盘的皮套抠破。
然而,她的目光却是沉静镇定,连声音也是冷静得可怕,“能吗?”
她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与她一致,也知道他豁出命去看一眼是为了判断什么。
连胜缩回头:“能。”
秦姜白的脚秒速从刹车切换到油门,应声踩下。
突然飞快转起的车轮溅起一片水花。
弯道加速,还是泥水路面,整辆车几乎斜滑了出去,右侧轮胎离开了地面,车身明显朝左-倾斜。
挡风玻璃被泥水污染得根本看不清东西。
碎石噼里啪啦地打在了车身上,并且声音越来越尖,频率越来越高。
啪得一声巨响,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头击中副驾座的车窗,瞬间裂出蛛网状的裂痕。
泥石流从山上滚滚而来,直接将赛车冲到防护栏上。
车身将护栏撞断,并沿着断裂的护栏向前滑行——秦姜白一边飞快打转方向盘,一边死踩住油门加速。
泥石流哗哗地从轮胎底下流过,越来越厚。
秦姜白咬住下唇,注视着前方,仿佛没看到那可怕的场景,上方的树木摇摇欲坠,一旦断裂,后方的泥石流就如大浪卷来。
换挡、加速、转弯……她在以惊人的手速,频繁操作着,一边控制着车身不被泥石流冲出护栏外,一边又摩擦着护栏朝前开去。
就在泥石流昏天黑日地一泻而下时,赛车破水而出,惊险地与死神擦身而过。
要再慢0.1秒,他们就要被掩埋了。
赛车继续朝前加速着,秦姜白踩住油门的脚还没松开。
刚刚那几秒钟,几乎用尽了她所有力量,以至于她现在有点虚脱,脚不受控制地踩在油门上无法动弹。
没人知道她刚才费了多大气力才让自己握方向盘的手不抖。
危难之后,她才后怕得浑身哆嗦起来,酸涩已久的眼睛也止不住的落泪。
连胜沉着冷静的声音像是一道命令,“停下!”
语毕,他直接拉起手刹。
车速渐渐减小,就在要撞墙的一刻,秦姜白恍然踩住了刹车。
一切安静了。
连胜才注意到她已是满脸泪水。
她哭得无声无息,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表情,所有的恐惧与害怕都随着泪珠滚落。
连胜震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在强装着镇定,就连哭都哭得这么坚强,坚强得令人心疼。
他的心像是碾过一样难受,秦姜白如果这时回头,就能看到他眼里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那原本隐藏在深处,晦涩不明的感情,此时全都展现在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连胜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伸向她的肩膀,却又停在了半空,他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那些情绪在对方还没察觉之前又全部藏了回去。
他低头嘲笑了一声,“没死呢,哭什么。”
秦姜白的手像是黏在方向盘上,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当她稍稍恢复了点气力,才松了手。
她神情呆滞地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十指还在不止地抽搐。
秦姜白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你不怕吗?”
连胜:“怕什么?”
秦姜白:“如果我没有成功,我们就要死一起了。”
连胜看着右手边车窗上的裂痕,漫不经心道:“哪有那么容易死?”
秦姜白:“可我怕,在你伸出头的那一刻,我就怕得要死。”
怕他出事。
她怕他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所以音量很轻,“其实,你有别的选择,不用和我一起……”
“选择什么?”连胜打断道,“推门跳车?你以为拍大片呢?从时速三四十的车上跳下去,我不死也残了……再说我能干跳车这种侮辱尊严的事?”
秦姜白被他一通冷嘲热讽后,没脾气了。
在他说能时,她毫不犹豫地踩下了油门。
生死一瞬,她居然是完全信任他的。
他说能,便能。
她根本没来得及用自己的经验做出判断。
那一脚加速,直接决定了两条人命的死活。
他的那个能字,仿佛在告诉她,“我的命交给你。”
所以,她怎么能不怕?
怕死,更怕辜负他的信任。
连胜还在冷笑,“那些世界级比赛你都白参加了?这种情况不少见吧?”
秦姜白:“不一样。”
他问:“哪里不一样?”
秦姜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