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呵了一声,依然维持着微笑,但这笑容让霍普斯金无端心悸了一下。
“让她来圣伯多禄,”霍普斯金道:“让陛下您亲眼见到她的邪恶力量,这个女人除了拥有撒旦的力量,还拥有撒旦的巧舌,可以蛊惑人的神志,动摇人的信仰……她不害怕我们,她甚至嘲笑我们,这世上除了异教徒,除了撒旦的门徒,还有谁会不畏惧光明教会?”
教皇审视着他的脸:“她是个领主,虽然只是个芝麻大小的领地的领主,但我若要召唤,也必须等到明年的圣恩节。”
霍普斯金显然并不甘心:“我们应该再派人去鉴别她,她可以通过一两条验证,但绝不会通过所有的验证!”
“已经晚了,霍普斯金,”教皇随手泼了一勺油,彻底沸热了下面的炉火:“代表教会的审判团似乎已经给出了判定,怎么当时你就没有想着再多验证几条呢?”
提到那个场面霍普斯金露出难堪的神色,实际上那个女人连续通过两次验证之后,彻底震住了审判团的其他人,让他们居然从心底生出一种畏惧之感,在投票的时候就让那个女人过了关。
“不过,”教皇话锋一转:“是女巫的话,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即使我们不去探查,她也一定会自己暴露,不是吗?”
霍普斯金顿时激动道:“您说的没错,那个女巫,一定还会被人发现她的邪恶,她根本不可能潜藏太久……”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却没看到教皇的神色定在炉火中,甚至还微不可查地倒吸了口气。
教皇看到了一个异象。
刚才他泼进炉火的一勺热油已经彻底化开,然而却在熊熊火焰中化成了一朵玫瑰的模样,这朵玫瑰五瓣绽开,每一瓣花瓣似乎都极致绽放,仿佛从火中冉冉升起。
“霍普斯金,”教皇忽然指着炉火道:“你看到了吗?!”
霍普斯金莫名其妙地看过去,“陛下,您指的是火焰吗?”
火焰中的玫瑰闪现了一刹那,等到教皇一步跨过去的时候,那玫瑰已然不见,而整个炉火似乎随着玫瑰的幻灭,也火势顿减。
“陛下,”霍普斯金犹疑地看着他的背影:“您怎么了?”
“你下去吧。”教皇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这里不需要你了。”
不仅是霍普斯金退下了,连带着寝宫里服侍的近臣也都在教皇的命令中退了出去,很快偌大的寝宫只剩教皇一个,空气中只回荡着弹珠在地上滚落的声音。
教皇忽然伸手,在书桌的四个方位有规律地一一敲响,随着隆隆的机关开启的声音,就见寝宫的地毯下方忽然凹陷进去,露出了一条仅限一人通过的、幽深的地道来。
地道幽暗而蜿蜒,四壁都是坚实的墙壁,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谁也不会想到教皇的寝宫里会有这样一条密道,而密道的尽头是一间囚室。
说是一间囚室,然而这间囚室并没有铁栏,更像是画地为牢,一个人影弯着腰,似乎在寻找落在地上的鹅毛笔。
他并没有意识到背后有人,或者说他根本也不在乎有谁来看望他,他的眼中只有散落在满地的羊皮卷,和捏在手里的鹅毛笔,过夜的白面包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因为可以擦掉自己的字迹。
教皇充满审慎地谛视着他,良久开口道:“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这个人头也不抬,仿佛自言自语。
“我看到了你说的……”教皇对他的态度很不满,他冷冷道:“那个异象。”
这个人的笔尖终于顿住了,终于在阴影中,他露出了自己布满皱纹的脸,还有一双平静如休泊湖的蓝色眼睛。
“很好。”他淡淡道。
“火里生出了花,玫瑰花。”教皇向前一步,充满压迫地问道:“这是什么预示?”
“这是一个兆头,”这人只是微微一笑:“石中火,火中花,一切都写在启示录中,您可以去查,不过我相信,您对我写的东西倒背如流,不可能不知道的。”
教皇冷冷地回望,一张美丽地不像凡人的脸上凝结着冰刃。
他的容貌令所有人倾倒,并且只余仰慕,甚至自惭形秽——曾经有侍者因为过度迷恋教皇的容貌而被严厉惩处,此后甚至将教规重新改写,规定任何人不能随意凝望教皇的脸,否则就有可能被剜去双目。
但这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把教规当一回事,他充满赞叹地凝视教皇的容貌,看起来像故意触怒教皇一样:“人们都认为,教皇陛下的容貌和壁画中基督的容貌一样,但他们不知道,您反而像圣母玛利亚,或者容我大胆,更像帕农庙中的密涅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