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书?,你可曾听闻了?”
“自是?听闻了,真真的是?斯文扫地?!”
“贺将军,昨晚那事你可知晓?”
“此?事已传遍京城,某岂能不知!”
“老王爷!您老人家这些年不是?告病在家休养的吗?怎生都上朝了?”
“哼!老头子只是?病了,还?未死!那种伤风败俗之?徒还?妄想高攀天家贵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太和?门外,一众等候上朝的百官勋贵各自围成小圈子,窃窃私语,声音之?大可比菜市场!罕有的是?,负责维持早朝秩序的御史并未出言令众人肃静,反而?闭上眼睛装作看不到、听不到。只是?在众人议论声音实在太大的时候,才?会轻咳两声以示提醒。
京城一向都是?流言传递最快最广的地?方。天未光,昨晚匈奴人夜宿倚红院,不去?眠花宿柳,反而?大玩龙阳之?好,还?要暴露于?人前,供人任意观赏一事已经被?添油加醋的传得街知巷闻。
因为事发?突然,一众百官勋贵在接得下人报信,大惊失色之?下更是?较平日早朝还?要提早一个时辰出门,好提前商量一二。而?由于?这消息实在过于?令人“震惊”,加之?事关国体和?两邦关系,是?以才?会有一众文武亲贵在太和?门外交头接辟,而?负责维持早朝秩序的御史也不加阻止的一幕出现。
“咳咳!肃静!”突然,御史肃穆的道。
却是?该是?时候进殿了。
早朝甫一开始,就已经有不下于?十位御史依次上奏表示匈奴大单于?私德败坏,行事荒诞、声名?狼藉,实在不是?良配,请皇上拒绝他迎娶明珠郡主的请求。当中,以贾雨村这位顺天府治中跳得最欢,挥斥方遒,痛陈大周与?匈奴和?亲的种种弊处,仿佛昨天带头赞成和?亲的人不是?他似的!如此?厚面皮让不少老资格的文官、御史眼前一亮,不禁微微点头。
只有少数几个被?呼韩邪“招揽”的官员见得同伴们如此?激动,只能或含糊其词表示其实和?亲可安草原之?心,或装作忧心拒绝呼韩邪后,匈奴会否对大周出兵,间接想要说服周和?帝下嫁明珠郡主。
不过,这几个官员其实自己都不赞同和?亲,所说的话?都毫无底气,当即被?生龙活虎的贾雨村一番痛斥,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多发?一言。
武将们不用多言,在李敛的领头下,一向都是?坚决反对用女?子去?和?亲以换得一时的和?平。用女?子来换取和?平,那么要他们这些男人何用!?
在文官们慷慨激昂地?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发?表自己的意见后,多年不曾上朝的醇亲王代表宗室发?言了。只见他一边咳嗽,一边断断逐逐的怒喊他们李家的虎女?焉能下嫁与?胡人的猪狗!?
这位醇亲王乃耄耋之?年,前些日子才?过了八十岁大寿,论起辈份甚至是?太上皇的叔父辈。面对叔祖对侄曾孙女?婚事的不满,周和?帝能够如何?只得连连称是?。
既然满朝堂上下都众志成城,一致拒绝匈奴人的求亲,那么周和?帝都就顺势点头,一众百官连忙大呼周和?帝圣明。
有了决定后,周和?帝就派人去?驿馆召见匈奴使臣。
呼韩邪一步一步的踏进太和?殿,就感觉到满殿里的周朝官员都用鄙夷、讥讽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脸不由得冷了下来。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多看殿中的周朝官员一眼,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但纵然如此?都遮掩不住他身上那天生的一副睥睨天下的霸道气势,不自觉地?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和?臣服感。
慑于?呼韩邪身上的气势,殿上的文武百官竟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不敢再用放肆的眼神打量他。
“…既然如此?,孤也不强求。”听完周朝皇帝一轮冠冕堂皇的借口后,呼韩邪若无其事的接受自己求亲被?拒绝的事实。
“孤已在贵地?叨扰多日,也不好再多做打扰,这便告辞吧!”迎娶明珠郡主的目的达成不到,他也不打算在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后,还?委屈自己停留在周朝。
“呼韩邪大单于?才?来了我大周朝几天,怎生这么快就要离去??朕还?未让人好生带大单于?去?领略我大周的风土人情呢!”周和?帝假意挽留。
“草原事务繁重,不瞒周朝皇帝,孤离开多日着实是?牵挂得很,放心不下。”
说到这个地?步,周和?帝都不好强行让呼韩邪留下来,“既然如此?,朕也不好强留大单于?了。”作为知晓昨晚那事来龙去?脉的知情人,眼见呼韩邪已经受到如此?惨痛的打击,自己无谓再辣手摧花,在他的伤口上洒盐,勉强他留在京城这片伤心之?地?了。
随侍在周和?帝身边的冯子芝眼眸一深。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冯子芝很喜欢这一句出自大周开国太.祖的诗,更把它当作信条。从后宫和?东厂这两个只有心够狠、手够辣的人才?可以出头、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出身的他,很信奉一句话?:但凡敌人,只有彻底打残打死才?算安全。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呼韩邪有谋略,有手段,短短二十多年就带领匈奴混得风生水起,不只称霸草原,据探子来报匈奴人的足迹更是?踏进了西域不少地?方。
他不死,冯子芝睡不安枕。
不久之?后的与?匈奴大战,若是?呼韩邪振臂一呼,届时应者云集,匈奴士气必然高昂。再者,有他居中调度匈奴各部及以他的威望使匈奴、突厥、鲜卑、柔然四族组成联军出兵攻打大周,纵然柔然愿意做内应恐怕要解决他们的难度也不小。
而?假若呼韩邪身死,情况立时就大不同了。
匈奴内部其实很是?不稳定,自呼韩邪上位以来大力提拔年轻一辈,不断打压前大单于?伊稚斜的旧部。
据已经归降大周,被?周和?帝封为“匈奴左贤王”的延术透露,当年前大单于?伊稚斜死得跷蹊,他身子一向强壮,怎会突然之?间患了重病,然后过不了几天就死了!?期间,伊稚斜全程都是?昏迷不醒,身边的亲信连跟他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只有呼韩邪的母妃颛渠阏氏在旁照料,不假于?人。日子一久了,老一辈自然起了疑心,但手中权势已经被?削弱了不少,仅够自保,再无力他为。
而?匈奴人生性争强斗狠,呼韩邪所提拔的年轻一辈个个血气方刚,以自我为中心,除了呼韩邪外谁都不服谁。他们之?间私下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打,不过每一次到了最后都有呼韩邪出面镇压,才?没有真的酿成什么祸事。
只要呼韩邪一死,派人稍加挑拨几下,匈奴人自然会内斗起来,无力南下。而?失了呼韩邪一呼百应的威望,柔然必定不会起兵,鲜卑王拓跋翳槐生性贪婪,只怕是?会立即在群龙无首的匈奴一族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大块肥肉,而?突厥纵是?有心南下,但单凭他一族之?力,大周也可以轻松解决。
只要呼韩邪一死,大周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草原之?患。
但是?……
此?时,呼韩邪似是?感受到来自冯子芝身上的杀意,别?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
冯子芝抬眼,眼神里全是?冷漠的光。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秦国白起,吴国伍子胥,汉朝周亚夫,有哪一个不是?一片忠心为王谋,耐何功高盖主,死于?王猜忌呢!
不是?说要养寇自重,只是?……
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准备。
他从小就在后宫、在东厂目睹着弱者的下场长大,没人比他更清楚任人鱼肉是?什么滋味。无数的前车之?鉴教会他一个道理: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以一敌百的武功,不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也不是?冠绝天下的才?智,而?是?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