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儿心中微怒,可面上半丝不露,返身端端正正地坐下:“爷撵了你出去,你便不是这院子的人了,倒也不必这么多礼!”
守静一副低眉垂首的乖顺模样,款款地跪在地上:“四奶奶是主,奴婢便是嫁了人做了管事嬷嬷,也还是仆。以前奴婢对四奶奶多有冲撞,还请四奶奶大人大量不要再跟奴婢计较。容奴婢在周家有条活路。”
说完,便重重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周四郎此时正好回来,见了这一幕,也是吃了一惊:“守静?我给了你身契,你怎么又回到周家了?”
守静立刻泪如雨下:“爷的一番好意,奴婢只能辜负了。奴婢一个人在外,举目无亲,便是有了身契,有了银子,也怕被街上闲汉欺凌。爷又不在,奴婢投靠无门,二爷身边的于老二愿意娶奴婢,奴婢便又嫁了进来,也有一条活路。”
英姐儿在一边脸色依然不变,心里可真不是滋味。感情当年就是一出苦肉计啊,虽然赶了守静,倒是又给身契又给银子的。难怪守静一听见自己回来,就跑来给自己添堵,有了如今管家的二爷作靠山,可是什么也不怕了。
周四郎不禁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英姐儿,当初自己做事确实糊涂,他板着脸咳嗽了一声:“当初也是我考虑不周,原该寻个好人家把你卖了。如今这样,你就好好地在二哥那边伺候,没事莫往这边跑了。”
英姐儿看了周四郎一眼,既恨他这待人软绵的性子,又觉得狠了不像他。
周四郎有些心虚地甩甩袖子对英姐儿道:“我去书房了。”
留下英姐儿还没来得及发落守静,守静就不怀好意地吊着眼睛道:“奶奶回来,可是带了小少爷,小小姐一起?奴婢在二房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听到……”
英姐儿被气得差点儿像当年那样骑在她身上去,恨不得亲手把她的牙全给敲了。
成亲三年,除了分开的那一年,周四郎也算是辛勤耕耘了,可是居然颗粒无收!眼见着拾柳见雪都开花结果了,自己心里那个着急,可又没有脸面大张旗鼓地寻医问药。这件事如今是她心里最大的忌讳!没想到,这个死对头守静,自己回来第一天,就当面给捅了一刀!
英姐儿面色发白,冷冷地吩咐道:“把门关了,看来你这奴才这么些年一点儿也没变,就会以下犯上,冲撞主家!”
守静却跳了起来,飞快地就要往外逃,一边大声喊叫道:“四奶奶要杀人了!”
香草当先,几个丫头一涌而上,将她紧紧地按在地上,英姐儿道:“把她好好地捆起来,我倒要去问问二哥二嫂,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当的?!”
莫氏还是在日照馆理事。英姐儿带着人,捆着守静一路过去,周家众仆,既兴奋又鄙夷:“这位奶奶敢情还跟当年一样,还是那个活阎罗、女金刚,就会闹腾!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可是又忍不住看热闹的心,就都找了借口往日照馆凑。
英姐儿进了日照馆,看见莫氏的模样倒有些暗暗吃惊。三年,看来长进大的不仅仅是自己。
莫氏坐在上首,发梳牡丹头,双眉长画入鬓,面色红润,微带笑意,整个人胖了几圈,跟三年前那个愁眉苦脸的庶子媳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莫氏见她进来,嘴里说道:“四弟妹昨儿到的,今日见过太太,想着你会来拜望一下我们这些嫂嫂,还想怎么还不见人?大嫂那里可是去过了?”人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英姐儿捆着个守静进来一般。
英姐儿如今也非吴下阿蒙,这话听出味儿来了,是挑她不懂礼数呢。
英姐儿径直走过去,捡了张椅子坐下,这才笑吟吟地道:“我这一路累了,二嫂疼我,不会计较我先坐下慢慢说话吧?”
说着又道:“好久没见二嫂子了,只怕一会儿半会儿的这话说不完,还请二嫂子赐我杯茶喝!”
莫氏面色微僵,这个黄氏还是跟先前一般无礼,却又学会了挑别人的礼。当下也只得大度吩咐人道:“还不去沏茶。”
英姐儿这才一副不解的模样道:“早上去给太太请安,下午去给老祖宗请安,这原是周家的规矩,莫非这三年有了变化?二嫂当家,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若是没变,没有见过老祖宗,就去见各位兄嫂,总是不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