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姐在城门楼子前暗下决心要好好过日子,却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侍郎府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八卦的话题中心。
“你可瞧见了,……只有十二台嫁妆,那妆台土得笑死个人,你们家旺财媳妇只怕都瞧不上吧。”
“可不是。最好笑的是那子孙桶……啧啧,四爷只怕站那儿尿都尿不出来!”
好吧,侍郎府的下人们有些夸大其词,这样好显得他们都比这位新进门的四少奶奶更有资格呆在这侍郎府里一些。
“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娘家人说……当初我哭着喊着才跟嫡母挤出份像样的嫁妆来,现在这么一个跟我做妯娌,还是嫡子媳妇。以后我在娘家更抬不起头来了。”说这话的是二郎媳妇,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别说了,这人比人气死人。二哥好歹会读书,早晚能出仕,你就熬出来了。不比我这天还不知道哪边能亮呢。愁得我,日后四郎要是出息了,咱家还靠他呢,偏偏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媳妇!不过,说不定大嫂倒是高兴呢!”说这话的是三郎媳妇,一脸的精明,嘴里说着愁,脸上带着笑。
大郎媳妇可是一点儿不高兴。二郎三郎是庶出,虽然两人的姨娘也是一路斗过来的,但这两人的媳妇却都是高门庶女,彼此很是同声同气,又不管家,又不理事,只会往自己的碗里扒拉好处。周夫人是个要贤名的,最怕别人说她亏待庶子什么的,对这两家子一向是能宽则宽。自己一直盼着四郎能娶个得力的,好帮自己分担分担,最不济也有个能说话的去处,可偏偏听说是个只会砍柴的村妮子,瞧见那搬进来的嫁妆,她脸都绿了。
周四郎从小就是家里最得宠的,那就是个凤凰蛋小叔子,从老太爷老太太到老爷夫人,谁也舍不得委屈他一点半点。别人得了一个金碗,他那里就能得三个。如今黄大姐的嫁妆,除了那顶帐子能用,那对大胆瓶子,也比家里厨房里的咸菜罐子强不多少。无奈回了周夫人,只得拿了周夫人的私房往里填,自己这个做大嫂的也不能都靠着婆婆,也赔进去不少嫁妆。总算把婚房布置得像个样子了。
黄大姐被周四郎牵着红绸,两个丫头扶着进了洞房。她盖着盖头,也瞧不见什么,只看见那地都是青砖灰缝,平平整整,走在上面都打滑。两人坐了婚床,周四郎满脸的漠然,听了喜娘的吩咐,便扯了自己的左衣襟压在黄大姐的右衣襟上,这他做得倒是心甘情愿的,这叫压一头。
然后黄大姐就觉得头上身上被砸了个稀里哗啦,枣子、栗子、花生,也不知道撒的人是不是力气太大,还是周家准备的东西太多,黄大姐觉得自己被砸了个满头包。周四郎脸色也挨了几下。他皮子嫩,竟给砸了几个红点点。总算让他那一脸的漠然变得有点儿活气。
身边人来人往,不过说些吉利话,又有滚床童子来坐床,也不知道是谁。有人嚷着揭盖头,周四郎也不推脱,拿了喜秤,一把就挑开了。
黄大姐养了两个月,出嫁前又被修了眉,开了脸。她本来就生得浓眉大眼,这么一收拾倒叫一些成心看笑话的失了望,连周四郎都愣愣地瞧了她几眼。周围就有人起哄:“新郎官都看傻眼了!新娘子真漂亮!”
两人别别扭扭地喝了合卺酒,喜娘说了一堆吉祥话,替他们结了发,又替黄大姐把盖头盖上,领了周四郎到前面喝酒酬客。关了房门,只留了黄大姐和两个陪嫁丫头在屋里。
孙草如今叫香草了。香草见喜娘退出去,几步奔到门边,趴了门缝往外瞧:“这门可真好,一点儿缝都没有,啥也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