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东关海岛灭海盗,渭水北岸炸战船,辖制江南商业……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光辉都在将士们脑中挥之不去。
他们高举长/枪,齐声喊道:“林将军!林将军!”
声震遍野,惊飞鸟雀无数……
回到灵州城已是傍晚时分,街上的热度还未褪去,傅辞说恐怕这一个春天都要被这条消息占满了。
“春耕时,农人们坐在田间地头,也会叼着烟袋说一说林将军的故事。”
林玉致颠了颠手里的马鞭,笑道:“咱做男人受万众瞩目,做回了女人,仍是受万众瞩目,都怪我太优秀啊。”
傅辞摇头笑笑。
“是令仪你值得被这样敬仰。”
林玉致牵着马,踢踏着路边石子,偏头问道:“那你也敬仰我么?”
傅辞点头:“又敬又爱,爱多于敬。”
林玉致望着他粲然一笑:“我对你也是如此。”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军署衙门已在眼前,守门小兵牵了马,二人齐齐进了府衙。
外院周老三和雷老五正杵在那儿等着,一左一右,活像两个门神。
“呦,三哥五哥这是干嘛呢?”
雷老五沉不住气,他抢先几步,急吼吼道:“镖头,你也忒不地道,你是女人你咋不早说。”
“害,早不是身不由己么。”
“什么身不由己,你还不是信不过我们兄弟。要早知你是女的,我就不带你逛青楼,不带你找小倌儿……”
“五哥!”林玉致一惊,忙朝他叽咕眼睛。
雷老五这铁憨憨犹觉不解恨似的,还叭叭叭往外说,一旁的傅辞却是变了脸色。
周老三见势不妙,忙将雷老五扯一边儿去:“你咋啥话都往外说啊。”
“我说啥了我……”雷老五‘哎呦’一声抽了自己一嘴巴:“你说我这破嘴!”
他转头去看被傅辞拖进屋里的他敬爱的镖头那可怜无助的背影,默默哀悼。
————
林玉致表露身份的当日,灵州城便换上了林家军的林字军旗。这不是林玉致提起的,但却是她希望看到的。这表示灵州军站在了林家这一边。
杨凤席和许宁对她的身份早有猜测,知道她与林家有旧,只是没想到她竟是林晏将军之女。虽与预料中有些偏差,但总归林家还有人在。
许宁叫上刘瑭和杨凤席三人商议,决心归附林家军。回到军营后,又将此事与军中各营校尉说了。有人完全赞同,有人则稍有迟疑。
许宁道:“我知道你们介意的不是林家军如何,而是林将军的女子身份。关于这一点,我想你们大可放心。林将军如今虽掌江北全境之兵,但从九皇子殿下执掌江北政事后,林将军已经在慢慢释放兵权,兵权最终还是会在殿下手里。江北方面,不出意外的话当是裴将军暂领。”
许宁说完,那几个有异议的校尉仔细想了想最近江北方面的调动,再想想林将军近来已很少来军营,灵州军的军务已完全交给了许将军,还真是在放权。这样一想,心中便没有多少顾虑了。
“林将军不日便要渡渭水到京城去,江北全境务必保证团结一致,绝不容有任何差池。”许宁严肃道。
众校尉知道林家旧事,也知道林玉致此去京城所为何事,于是有人说道:“于弘文领十万大军拱卫京畿,林将军可有说带多少兵马回京?”
“三万,李怀骋将军亲率三万直属军护卫。不过为防引起京畿百姓恐慌,这三万人马不会入京。”
校尉大惊:“军马不入京,如何护得将军和殿下安危!”
许宁道:“若因军马而引起双方冲突,只会牵连无辜百姓,那么将军进京要做之事便会受到阻碍,这也不是将军想要的。不过将军既然敢独身进京,想来已做好万全准备。否则的话,将军又怎会如此放心的叫殿下先行入京呢。”
校尉仍有些担忧。
许宁道:“江北强大,京城才会忌惮将军,我们便是将军的后盾。”
“好,若将军在京城有失,我们便杀回京城去!”
自灵州竖起林家军旗之后,往西的泾阳,甘,肃二州,朔阳,抚州,西关岭。往东的徽州,东关,往北的蒲州,贺州,雁北,凉州,往南的潞州,随州,紫金关亦纷纷响应。俱都竖起林家军旗。
后归降于灵州方面的雍,济,彭三州不敢怠慢,也纷纷举旗响应。
裴绍站在紫金关城楼里极目远眺,虽然除了绵延苍山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依然在心中描绘这样的盛景。整个江北,整齐划一,林字军旗迎风飞扬,携虎踞龙盘之势,只等大风起,虎啸龙吟。
————
三月二十,海都统训练的新征召水军经由紫金关东关城到随州去,接手随州渭水北岸的水师。
三月二十二,李怀骋所率直属军三万分三批次乘战船渡渭水,在安州集结。
三月二十六,沈鸿指挥五艘巨大战船乘载一万水军自随州港而出,渡渭水奔江州而去。
裴绍领兵出关相送。
三月江南春暖,两岸烟柳淡淡,迎风招展。而渭水北岸的风却仍带着几分微凉。
林玉致缩在红色披风里,江风吹过,披风迎风鼓荡,飘舞翻飞。红色兜帽罩在头上,将她白皙的面容趁的如三月桃花。
裴绍怔怔的看着眼前女子,她眉眼含笑,瑰姿艳逸,飒然出尘。唇角微微弯起,便如春风拂面,平生风流神韵悉在眼角眉梢。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红衣趁的出她的出尘风韵,显的出她的傲然风骨。如烈焰如似骄阳。
一旁的傅辞一身素白衣衫,恬淡雅正,眉眼俊逸,似挥洒在雪纸上的一部温润诗卷,悠远又醇厚。二人一火热一淡雅,相宜相依。
裴绍心中不自觉的竟微微漾起一抹苦涩来,但他很快便将这莫名溢出的情绪敛了回去。
“此去京城,危机四伏,二位万勿小心谨慎。江北之事无需挂念,有我在,一定让江北成为你最坚实的壁垒。”
林玉致笑着点头:“有大哥在,我们心里自然踏实。”
裴绍看了她一会儿,抿了抿唇,严肃的说道:“玉致,我知你此行已做好万全之策。我说的是万一,万一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定率大军攻入京畿。”
林玉致笑的开怀,她说:“大哥曾说忠于国,忠于民。如此行事,岂非违逆初心。”
裴绍一愣,继而垂下眸子,用低沉的不容忽视的嗓音说道:“我说的很认真。如果有那种万一,南楚会是如何情形你应该清楚。正是因为忠于南楚,才要踏平京畿,匡乱扶正,用武力镇压,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南楚的安稳。”
林玉致敛了笑意,同样认真的回道:“若真有那一天,大哥可自行决断。江北兵权交由大哥,便是这个意思。”
“可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我永远都用不到那块虎符。”
“那就承大哥吉言。”
“时候不早了,快登船吧。”
“大哥保重。”
船离港而去,顺水而行,直到那红色身影变成一个小点,再到消失不见,裴绍方才收回视线,将手里那块林家军令牌仔细收好,回头望了一眼尚有些蒙蒙烟雾的江面,整兵回关。
主船上,林玉致与傅辞并行于甲板上,沈鸿持刀立在身侧。
望着滔滔江水,林玉致忽然有些目眩感。她揉了揉眉心,笑着对傅辞说道:“六年前,我和阿瑾北上逃难,就是在江州港偷偷潜入一艘商船里。那艘船也不知载的是什么货物,我和阿瑾躲在阴暗潮湿的货舱里,里面的味道简直要将人熏死过去。”
傅辞缩在袖口里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京郊。那时候,船行在江水上,浮浮沉沉。我和阿瑾都是第一次坐船,几次都吐的晕厥过去。我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倒还受的住。可阿瑾,他在宫里已吃了不少苦头,接回他时,那孩子瘦的只剩皮包骨,路上又是诸多艰难,有好几次我都以为我保护不了阿瑾了。”
“在船舱里,我抱着他,好像抱着一团棉花,轻飘飘的,软绵绵的。我好怕阿瑾会离我而去。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能根本就坚持不到今天。”
她抬头眯起眼睛看着碧蓝如洗的苍穹,笑道:“那几天,天空灰蒙蒙的,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你看,如今天晴了。”
傅辞也抬头看过去,道:“灰暗终究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