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有衙役匆忙进来,气喘吁吁道:“大人,林,林将军带人来了!”
王城守一听,忙理了理衣袍往外头迎去。
原本闹哄哄的衙门门口登时安静了下来。
一众商户都看着枣红骏马上那个英武的年轻男子,男子一脸笑意,在寒冬腊月里,叫人没由来的毛骨悚然。
与她并排立于马上的是位同样英朗的男子,目光柔和,眉眼染笑,却也不敢叫人轻视。
这两人身后护着一个少年人,那少年端坐马上,一脸肃容。虽年纪尚轻,眉宇间却隐隐透着几分磅礴大气,丝毫没有被那两人掩盖了光华。
“听说你们对本将军颇有怨言啊。”林玉致把玩着手里的缰绳,歪头笑道。
商户们个个如鹌鹑一般缩在一旁,没人敢当这出头鸟。
崔家负责生意的老管家把心一横,冒出头来,质问道:“如今年景乱,江南方面屯粮也是为江南百姓考虑。林将军固然对江南不卖粮食心有怨怼,但也不能如此蛮横。炸毁战船,偷袭水军,杀虐太重。说到底,水军护卫沿岸行船,与此事并无瓜葛,林将军不分青红皂白的报复,实在叫人心寒。”
崔管家先声夺人,将此事定性为林玉致故意报复江南,将战火烧到无辜的水军还有那些无辜商户身上。那些商户们再想到数九寒天,眼瞅着就能拿钱回家过年去,却横生出这样的事儿来,未免心中忿忿。
林玉致冷眼看着那些人窃窃私语,时不时的向自己投来一个带着恨意的目光。
“很好,你们这样很好。有没有感觉这种恨意很熟悉?我想你们当中有不少都是秋收时跑过江南的粮商,可有想起江南一滴粮食都不卖与江北时,那些江南粮商的嘴脸?”
这话一出,当初受到江南粮商冷嘲热讽的江北粮商们,不禁红了脸。
“我江北陷于战乱之中,多地颗粒无收。为稳定江北局势,不得已下令江北之粮不准贩卖出去。且不说别的,我灵州军向诸位粮商买粮,那也是给足了银两,没叫你们吃过亏。战乱之年,各家自保,江南方面不卖粮,咱们可以理解。但是,你们还要动手抢我江北的粮食,这,本将军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什么?抢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是啊,没听说呀!”
崔管家喝道:“你不要信口开河!虽然江南水军溃败,随州城都在你掌握之中,但我们不怕你!无凭无据就想往咱们江南方面泼脏水,我们不认!你也别想着用武力威胁,这么多人明眼看着呢,你堵上我的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林玉致冷笑:“我有说过威胁你们么?你急着上蹿下跳,还不是心虚。江南崔家,呵,那位崔都统也是崔家人吧。不如我们来听听他怎么说。”
林玉致抬起手臂,身后军士见手势,立马将关押崔都统的囚车推了出来。
“十月二十九,从京城方面送往紫金关一批粮草,才入渭水北岸,便被北岸水师劫掠,粮草去向不明。崔都统,是也不是!”
崔管家对崔都统狂使眼色,崔都统权当看不见,低头承认:“奉上头命令,截下这批粮草,交给紫金关参军马奉阁马大人,之后的事,小人不知。”
“上头的令,是谁的令?”
崔都统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崔管家,道:“是,是崔家主。”
崔管家气的汗毛倒竖:“胡言乱语!一定是你们屈打成招!”
林玉致转头看向崔都统:“我打你了?”
崔都统忙摇头:“没,没有,这都是小人自愿供出的。小人虽是江南崔家人,但常年驻军江北。更知江北战乱之后,百废待兴。江南各家屯粮奇多,就等着江北缺粮时,卖上天价,狠捞一笔。同时也能用这些粮食掣肘林将军,使得林将军向江南低头。”
话一出口,一片哗然。
“太狠了,这也太狠了吧。北秦铁骑踏破江北,江北之地生灵涂炭,江南不卖粮就不说了,竟还有这等龌龊心思。”
“呸,坏了心肝儿的,也不怕粮食捂的发了霉!”
崔管家惊的不行,这可是江南世家心照不宣不能与人言说的秘密,这崔都统是怎么回事儿。
崔管家见势有些不妙,眼珠子滴溜一转,指了指腰间坠着的虎头荷包。意思是警告崔都统,你妻儿老小可都在江南呢,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崔都统仍旧视而不见,甚至还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
崔管家险些气了个倒仰。
“崔都统可是北岸水师都统,他说的话,没人怀疑吧。”
崔管家咬牙道:“崔家枝繁叶茂,崔都统不过崔家旁支,要不是家主好心,岂能轮得到他坐都统之位。这人一外放,心就大了。适才他说将粮食交给了紫金关,怎么不说是崔都统背叛崔家,勾结紫金关呢。总之,这事儿我们崔家不认。”
“不认?”
傅辞眉梢一挑,温和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气势十足。他抚掌一声,喝道:“带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