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青荷的身后安静地立着一位身着赤红蟒袍,须发花白不怒自威的老者。那老者原本是在湖心岛上的亭中与同僚议事,无意中却听见远处飘来稀稀落落的琴身,不禁心头涌起不快。待议完事送走同僚,就立刻循声而来。
一路上他心头怒火熊熊。自从当年不孝的女儿离家出走后,他便立下家规,家中老小不得再弹奏七弦琴,想不到竟有人如此大胆。他边走边想着到了要如何惩处这胆大妄为之人,却不料行到近处看见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小人儿跪在绣墩上,努力地弹奏着一曲童谣。他不由得蹙了蹙眉,低声对随行的侍从道:“去把陈妈叫来!”
陈妈很快就被侍从们找了过来。她在路上远远地听见那断断续续的琴声,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等行到近处看见青荷专心致志抚着那把白玉琴的样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她快步上前把青荷从琴前抱离,带到老者跟前,哆哆嗦嗦道:“给……老爷请安!”之后小声地催促青荷:“小姐,快,快给老太爷请安,快叫外公,快!”
青荷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弹琴的美好时光中出来,茫茫然地仰起小脸望着这个一脸不高兴的威严老者。直到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和一旁陈妈的颤抖,才猛然想起了陈妈不能碰那琴的一再叮嘱。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定是闯了大祸。
原来,这个一脸凶相的人就是我的外公啊……她心中有些沮丧,却又不得不在陈妈的催促中冲那个人小声叫了一声:“外公”。
“陈妈,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林府上下任何人不得在府中弹琴,这个规矩你现在是忘了吗!”林太师眉峰怒立着喝道。
“老太爷饶命!刚才老夫人命我过去给小姐挑选几块布料好做冬装,我心想着反正小姐此时正在午睡,便走开了一会。没想到,没想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老爷开恩!”陈妈伏在地上拼命地磕头求饶。
“那么你说,应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按……按照家规……”
“按照家规要杖二十,罚作苦力。念你伺奉两代小姐有苦劳,就罚你杖十下,以惩你没有照顾好小姐之罪!”
当林太师嘴里慢慢吐出“杖十下”三个字的时候,青荷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是‘杖十下’呢?”
直到陈妈被架上了长板凳,家丁抡起粗木杖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这是要打陈妈啊!
“一!”家丁大喝一声便将棍子重重落下。陈妈咬着牙发出了一声惨叫。
青荷吓得哭了,她冲上去就要抱陈妈,随即被林太师命人拉住。
“二!”喝声落下,陈妈的惨叫声再起。
青荷挣扎着将身子探向林太师,哀求道:“都是青荷的错,求外公放过陈妈吧!”
林太师面色却岿然不动,坚持着让青荷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陈妈受完那十下杖击,他才走到已哭成泪人的青荷面前,直视青荷的眼睛,说道:“陈妈今天所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不听话不守家规,才把她害成了这样!”
之后,转身命人将陈妈抬去上药,就自顾自离开了。
那天夜里,没有了陈妈照顾的青荷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哽咽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寐,一直等丫鬟们吹灭烛火离开。
之后,她侧身朝里,拿出了一直藏得好好的那半块玉佩,握在手里,仿佛那里面蕴藏着能对抗悲伤的巨大能量。她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快些长大,去青城山找我的小哥哥,和他成亲!到时候我要带上陈妈,让外公再也找不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