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秀没好意思回柳宅,顶着乌青的眼窝和红肿的脸颊在县学的学舍凑合了两个晚上。她托赵荌的书僮给柳家知会了一声,只说是同窗挽留,一时脱不开身,顺道将她准备回乡的包裹一并带来回来,准备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直接回前河村去。柳家得了消息,也没什么意见,主父李氏照样备了厚礼给白家,算是贺中秋之禧,同时也托跑腿的书僮带话,说愿先生早早归来。
几位同窗兼好友皆赞叹白先生找到了好差事,纷纷恭喜她,至于白长秀脸上斑斓的色彩,众人虽然好奇,可白长秀本人不愿意解释,只说是咎由自取,大家只好将疑问咽在肚子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高谈阔论。
后来众人都散了,她坐在铜镜前面,苦笑了好一会儿:得亏夏金山手下留情,不然这会儿连眼珠子都找不见了。白长秀先是用冷水沾了帕子在脸上敷了大半天,接着将跌打损伤的膏药厚厚抹了一层,如此这般一番,两日后看起来那黑青色就淡了许多,脸上红肿已退,看着稍微自然些了。
白长秀第三天依旧和同窗们约在明经讲堂讨论文章应试事宜,到了傍晚才匆匆往前河村赶。月亮刚升起来的时候,白长秀进了篱笆院儿,旺财欢快地扑腾着,吵醒了已经入睡的罗氏。
“秀儿?”罗氏忙裹了衣服下炕出屋迎她。他没想到长秀会选在这个时候回来,自然也不知道白长秀是担心如果白天回来,阿爹必定会看她的青眼窝,好在过了这个晚上,应该就不明显了。
因着快到八月十五的缘故,晚上的月亮已经很圆了,照得小院里清辉一地。罗氏担心长秀没吃晚饭就赶回来的,打算捅开灶火,给白长秀做点儿吃的填填肚子,顺便说一下他憋了两天的大事。谁知白长秀即刻拦住了他,劝罗氏赶紧去歇息,对着她爹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偏着一边脸,解释说自己也走路走累了,想早点去睡觉。
“秀儿,你……..”既然见到白长秀,她的终生大事终究不可能等到第二日早上去说的。罗氏一脸无奈,看着白长秀欲言又止。
白长秀不明所以,扶着罗氏回了屋,安顿他上了炕,就着月光替他重铺了被子,“阿爹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是啊”,罗氏盘了腿,郑重其事道,“就是你和长山的婚事。”
“……..???”
“其实呢,这孩子挺好,虽说年纪小点,但也差不了多少。我原先总以为你没看上人家,哪里又知道其实我是瞎操心呢。”长秀的婚事算了有了着落,罗氏难免感慨。
白长秀:“…….”
月光皎洁,屋内安静,衬得气氛格外尴尬。
“…….阿爹……..,这……从何说起啊?”白长秀百思不得其解。她生生受了夏金山一拳头,没有还手(当然还手也打不过人家),不表示她就可以任人捏圆搓扁,只暗自想着今后必不会再和夏家有牵扯了,谁知罗氏今晚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咱们是厚道人,可不能干那昧良心的事啊,既然……”罗氏咳了一声,“既然…..有了那事,就赶紧给人一个交代,别日后让人说三道四的,咱老白家丢不起这人呐…..”
“……..!”白长秀如同被雷劈着了,心里一团焦黑,还刺啦刺啦地冒着烟:有了那事是啥意思啊啊啊????
“爹你是不是听谁瞎说什么了?”她急赤白脸地问。
“咳!”她爹重重咳了一声,嘴唇抖了抖,“这事儿…..能瞎说吗?那纸里头能包住火呀,人夏家都告诉我了。哎,…….你说你这么大个人,咋就…….犯糊涂了呢?”
白长秀僵着面皮,呵呵两声。
这个结果,她倒是没想过。估计夏氏姐妹瞧着她这人不温不火,就是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响屁来,本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态度,既然说不通她,就找到白罗氏这里乱嚼舌根子,还不知道怎么添油加醋了一番呢,害罗氏担心,以为她白长秀真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夏家老爹,为他儿子的事情,专门上我这儿来了一趟。长山是规矩孩子,有情有义的,也不是啥贪图富贵的人,早前你不在的时候,常常来家里帮忙,我瞧着挺喜欢。你说你最后连衣裳都脱给人家了,再不娶,不成了负心娘了么?咱今后还怎么在前河村立足?你爹我一辈子没做过缺德事儿,行得正走得直,可别为这让人戳咱老白家的脊梁骨!”罗氏瞧着长秀面上不自在,心里就更加笃定了,长山这孩子只能嫁进白家,否则啊,就得剃了头发做和尚去喽。
罗氏苦口婆心地劝她,白长秀脑子里嗡嗡的,越绕越糊涂,唯有那么一句,她倒是听得清楚,“挺喜欢?…爹,长山给你做女婿,你高兴吗?”